第28章 围猎（2）
生意人之间有某种嗅觉，举手投足、凝眉展目就能瞧出成色，不限于国籍肤色。这个孙洛州虽然比昨天那个更年轻，但生意的成熟气明显更浓，也让这一局显得比昨天更有聊头。
孙洛州带来了电池厂的财务报表和大客户合同，这家电池厂在关内起步较早，且有当地技术部门的产业支持，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这三家外商，新安主做塑料制品，但它不做组装，只是生产各式各样的壳子，比如玩具汽车架子、摩托车仪表盘、电视机塑料组件，说白了就是只做模子，从国际市场拿订单，要什么就做什么。另外两家，奇达主做电路板、隆立主做电声器件，各自都有国外的定向市场。
孙洛州活泛的心思很快被三家洞穿，这些产品都和电池有紧密的联系，这个电池厂此来是为了求合作，可这些外商并不急于这个方案。三来一补的本质是从中国淘人力，电子商品在日韩东南亚有着更高的溢价，对中国的小合作商来说，用来补人力和货款的“一补”，才是他们能支配的商品。
不多时，这位老板又开始为三家外商权衡起来利弊，自己寻地招工当然是更稳妥的举措，但这里面迟滞的时间不可估量，那些所谓的村民自主招商，一无红头文件二无执行细则，事情要谨慎掂量。
三个老外一听这话，登时有些坐不住了，听上去都是好言相劝，却让他们同时嗅出来危机。昨天才说到村民自主招商，面对是另外一伙人，一觉醒来这个当地企业主就首尾周知了，这让他们觉得自己是透明的。
一步一步，都在有人设计，最令人惶恐的是，这些背地里的招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一时拨弄不清。总之莫名其妙就出了事，莫名其妙就被通了知，又莫名其妙被接连“赶鸭子上架”。
所以当这个孙老板继续往下聊的时候，他们的警惕更重了，当孙洛州说到“技术互补”的时候，三人暗通眉目，对方的意思是电池厂引进了不少国外设备，可以和三方联合开发新类型的产品。
三人内心嗤之以鼻，什么技术水平就敢和我们谈互补，电池流水线有什么新鲜的，不过是假借个名义搞技术罢了，好你们这些中国人，为了蹭技术什么招都敢想。
孙洛州开始畅想起来，电池厂方圆三里大有可用之地，届时汇同三方甚至可以组一个小型产业园区，电池厂完全可以为三方做专属组配。我们不要只做玩具壳子，应该做满地跑的成品玩具，也不要只做电声器件，安上电池立马就能做扬声喇叭。
老外们闻言却光火起来，指手画脚竟然上升到产品品类，真要是和你合作了，还怎么做亚洲市场的配件商，一点也没摆正自己的姿态，我们是从你们这里做基础组件的，而不是联合开发和你搞什么技术！
手伸得太长了，谈到最后老外们几乎是摔门而去，孙洛州抱着胳膊静静坐着，脸上不见丝毫慌张，许久之后他发了一条讯息。
“关兄弟，别的我不敢保证，总之把他们惹毛，我是做到了。”
……
哈吉不把外国人当外人，只是觉得这些韩国人日本人实在是太拖沓了，事情爆发已经过去一周，一个个居然还能按兵不动，等这事情热度过去，先前的阵仗就要大打折扣了。
于是乎，哈吉马不停蹄再度来催，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客气了。
会议室里，他敲着桌子，满带质问对着另外三家外商。
“你们还在等什么？入行以来我们从未见过这样过分的事，这简直是犯罪！这样的合作是愚蠢的，甚至不能称为合作！他们必须接受惩罚，除了罚款注销，还要让他们彻底离开电子行业！”
“所以，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我之前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搬离他们、隔绝他们，让我们一起把动静闹大，把那些人钉在耻辱柱上，警醒后面的人，保持这个行业今后的良性运转！”
却见三家外商暗暗皱眉，近来围绕着他们的，仿佛全世界都在交代一个字——
搬、搬、搬！
中国人和新加坡人齐齐如此，一时间让他们生出来强烈的自我保护。嗅到了那日电池厂的猫腻后，眼前这个新加坡人也不像从前想的那样纯粹了。
细想起来，这明明是一条线，早些时候有中国人给自己安排好了用地和厂房，晚一些的时候，又有中国人和自己商量迁厂之后的产业前景，眼下这个新加坡人又暴跳而来。
他开始聊大行业的良性运转，但必须要知道的是，在这茂密的竞争丛林里，他们这些只靠一两条流水线的外商是生物链的底端，与跨国合资的那些企业差之千里，稍有壮大然后被收购，才是他们最快积累财富的路子。
所以哈吉的这番话，就有点“猫在丛林与老虎维秩序”的意思了，行业健不健康与我们何干？都是生意人奔着银子去，一通劳顿下来结果你要给我颁锦旗？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是同一种情绪，急不可耐、早搬早好，没有一个人说守住阵地来日方长，反而是各方汇同一股大力，逼着自己做出那个在他们看来必然的决定。
“哈吉先生，这些天下来，我们开始怀疑比这一切更早的事情。”
“更早？”
“是的，就是你发现了一切的那个晚上，我们找到了那个与你们一起喝酒的人，他很无辜，被你们拼命灌酒。随后你们大闹那个厂子，并险些闹出来人命，让事态进一步扩大，这些都让我们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一开始就有剧本？”
“哈吉先生，还有一点，恒友厂被你们抓了个正着，但我们只是听到一个告知。也就是说，我们的手里并没有他们偷货的音频照片证据，当然这也不代表他们就是无辜的，”
哈吉懵了，他反应了反应才露出惊色，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乾坤倒转、敌我不分！
“你们疯了还是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