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丹噬剧毒入肚肠
月明星稀，孤天云淡。
密林之内，一人立着，一人躺着。
欧阳锋前时在终南山被燕奔震退，已知这小牛鼻子掌力有异。是以一上来便封住对方手脚，不给他出掌之机。
哪成想燕奔行险，还是找到了机会对掌，他虽占在上风，却怕此这小子寻机便溜，他的轻功着实迅捷，恐怕自家防范不及。
二人一个仰面难起，一个俯身不动，过了半晌。
欧阳锋吸起生死丹丸，左右手各执一枚，宛若手持玄冰烈焰，死死抵在燕奔胸口。
燕奔身当此时，自知大限已到，汗水涔涔而下，只恐对方两枚诡异丹丸，砸碎肩胛骨，却不致死，直弄得自家半死不活，多受苦痛。
欧阳锋伸指点在燕奔几处大穴上，随即将他薅了起来，凑在眼前嘻嘻打量。
“哈哈哈，小道长，如今你可算落到我手里了！”欧阳锋禁不住仰天大笑道。
“有甚么可笑？成王败寇，唯死而已！”燕奔冷冷道。
欧阳锋突地面色一变，抬手在他身上摸了摸，继而狞声道：“《九阴真经》被你藏在哪里？！”
燕奔晒笑不语，欧阳锋却是冷哼一声，身形一晃，便携着他，朝方才那座古庙飞奔而去。
待得他进入庙内，欧阳克领着几个白驼山的仆人正在焦急等待。
欧阳克见到欧阳锋拎着燕奔，不由得上前大喜道：“叔叔神威如渊！这小兔崽子如何能逃得过您的手掌心！”
转身朝着燕奔狠声道：“小兔崽子，没想到吧，你又落入本公子手里了！”
“小毒物，还是这么无礼，怎么见到燕某不叫一声燕叔叔啊。”燕奔朗声笑道，说到一半，却是闷哼了一声。
原来欧阳锋见他身处囹圄，兀自猖狂，便是一用力，将他掼在地上。
欧阳克快步上前，啪啪两个巴掌抽在燕奔的脸上：“小崽子，安敢在此饶舌！”
此人恨极了燕奔，下手不留情，他脸上登时现了两个巴掌印，面皮红胀了起来。
“哈哈，欧阳庄主，你家侄儿面相白中带青，眼眶发黑，是不是元阳泄了太多，要不怎么打人都没力气？！”燕奔毫不在意，哈哈哈大笑道。
“小子，我要你死！”欧阳克气急大叫，从奴仆处夺来一柄弯刀，说话间就要朝着燕奔双腿斫去！
这欧阳克对于其叔叔可谓是敬若天神，虽说恨不得一刀捅死燕奔，但是欧阳锋虎威之下，也只敢砍向他的双腿，以作泄愤。
“够了！”
欧阳锋大喝一声，出掌从旁拍击过去，弯刀为掌风所激，刀身竟尔弯曲，欧阳克虎口一麻，弯刀转变方向，打着旋儿“哚”的一声响，斫在了大殿柱子上。
欧阳锋不疾不徐道：“小道长，事已至此，你已命在我手，吾念及重阳真人威名，不愿折辱于你。告诉我真经到底在哪里罢，莫要再耍小手段，勿谓言之不预也！”
燕奔哑然失笑：“欧阳庄主，那《九阴真经》已经被我毁了，我既心知护不住，那还不如毁了的好，大家也都别留什么念想了。”
“我却不信！”欧阳锋淡淡道：“重阳门下，岂是这种短视之人？”
“更何况，天下间还有人可以拒绝《九阴真经》这等神功秘笈？”
“燕奔，我的确非常欣赏你。故此再三给你机会，但你若要继续顽抗，那就勿要怪我，且看看白驼山的手段！”
燕奔冷笑道：“你说你这个人，行苟且之事，却还求甚么面子威严，就说拧巴不拧巴？你自以为杀心深藏不露，偏偏我神意惊人，就是能察觉.....“
“哦？觉察出什么？”
欧阳锋面不改色，背后的拳头却是攥紧了。
“就如现在，你想要杀我，非常想要杀我。”燕奔嘴角一勾，“想的不得了，对不对。”
此时外边挂在天上的圆月已被乌云遮盖，密林处乌鸦正在哀哀吟叫，四周不知何时弥漫起了绸带般的细雾气。
“因为你发现，我的天赋太过惊人，就算得了《九阴真经》，过不了几年，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所以，现在夺经事小，杀我事大！”
他随口谩骂，却戳中欧阳锋心头痛处，他眼中透出摄人的寒光，嘴角一撇，红蓝火光闪过，生死丹丸突地撞在燕奔的胸口。
燕奔“噹”地一声，被击飞丈远，打翻在地。
一阵冰寒火烧之气侵入体内，他只觉胸口烦闷，五脏六腑好似生生挤在一处，奇痛难禁，不觉闷声痛呼。
燕奔瞠目咬牙，牙关中迸出血来。欲要爬起来，却半分劲力也使不出。
欧阳锋冷笑道：“我这生死丹自练成以来，也是首次用这‘丹噬’之毒应敌！瞧你这小牛鼻子能撑多久？”
他话未落音，燕奔已然忍耐不住，凄厉惨呼。他性情刚毅，若非难受至极，决计不会如此作态。
欧阳克失声笑道：“哈哈，小兔崽子，还不快快说出《九阴真经》下落？我也好给你一个痛快，要不你可就要遭老罪喽！”
身后奴仆也是随声附和调笑：“臭小子，庄主之毒天下无敌，难道还要负隅顽抗吗？”
“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我看他非得把自己的血肉抓下来不可！”
燕奔痛得口不成言，却只是摇头。
欧阳克嘿道：“好，看你硬到什么时候？”
两句话的工夫，燕奔惨叫之声越发惨厉，“丹噬”剧毒，不属毒虫花草之毒，乃是姜太虚炼丹失败，意外获得的“丹毒”之法。
说是毒，更不如说是阴阳混乱，倒反天罡的“药气”，原本的补气养元之物，变成了如今人畜必死之毒。
中毒之人，只觉有万蛇噬体之痛，百蚁钻心之痒，诸般痛苦层出不穷，换了常人，决然抵受不住，恐直接咬舌自尽。
燕奔体质奇特，更身兼数门绝技，但遭此毒刑，也觉难以忍受，时候一长，不由涕泪横流。
欧阳克看得触目惊心，不由得退了几步。周遭仆人也是心惊肉跳，对欧阳锋更是敬畏至极。
欧阳锋心如铁石，叹了口气道：“小道长，你说的没错，大不了就拿不到秘笈而已。但你却非死不可的。我就要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吾的丹噬厉害！”
说着，手中掌力一催，生死丹丸再度向着燕奔扑去。
这毒性来得猛烈之极，比之前更上层楼，燕奔瞬间死去活来，不一阵，连惨叫的气力也没有了，唯有阵阵奇痛汹涌如潮，几经晕厥，几度痛醒，偏偏又不能速死。
他忍耐不住，几欲认输开口，但目光每每扫过欧阳锋众人，胸口热血上涌，激发了肝胆蛮劲儿，到嘴的话又变成了：“哈哈哈，老毒物，你今天要是毒不死我，你家侄子就是你生的！”
欧阳克大怒，便要提刀上前刺死他。
欧阳锋伸手将他拦住，低声道：“克儿，不要冲动。这‘丹噬’之毒笼盖近丈之地，你闯进去便会中毒！”
欧阳克吓得连连后退，随后眼珠一转，从手中亮出一枚铁蒺藜，转身便朝着在地上翻滚的燕奔射去。
“不要！”欧阳锋阻拦不及。
只见地上如死狗般的燕奔随手一挥，气力竟然大的惊人，那枚铁蒺藜“嗖”的一声，以更快的速度反射回来！
“啊呀！”欧阳克眼见铁蒺藜倏忽间直直奔着自己面目过来，避之不及，吓得不由大叫起来。
欧阳锋手上用力，一把将欧阳克扯回。
“啊！”欧阳克身后的仆人被那铁蒺藜射中，毒素迅速蔓延，登时如冰冻火烧，栽倒在地不停翻滚，痛苦大呼：“救我，救我呀！”
旁边交好之人刚要上前，便听到欧阳锋冷冷道：“我若是你，就绝不近身，离他三丈远！”那人刚想说什么，就被旁边仆人扯了回去。
只见中毒奴仆半边身子已经焦黑，另一半则浮肿不堪，即便如此，他的惨叫声依旧中气十足，令人毛骨悚然。
这般生死两难之时，只见那人竟然面色由蓝转红，再由红转黑，肚皮鼓胀如球，不消片刻工夫，只听“砰”地一声，整个人竟然炸裂开来，血雾瞬间弥漫了三丈范围。
欧阳锋震袖一卷，便将血雾卷在袖内，随手一挥，只见血雾如一条红蟒般从窗口飞出。
众奴仆定睛再一看那中毒之人所在，却是尸骨无存，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尸骸印记！
欧阳锋站在旁边幽幽道：“这就是‘丹噬’之毒的。一旦沾上，如跗骨之蛆一般，不死不休。”
欧阳克跌坐在旁，禁不住咽了口唾沫，满头冷汗。
这边燕奔呼吸微弱，阴阳丹毒仍然在体内肆虐，他几近晕厥，恍惚中，喃喃道：“心无外物，抟气致柔，复返先天，感知道气，契合共鸣，引导入体……”这几句正是《雷霆妙契》开宗明义的总纲。
所谓回光返照，燕奔虽处垂死之境，心智却忽转清明，以往祖师爷的话一字一句，犹如晨钟暮鼓，敲击耳畔。
欧阳锋离着虽有三丈之远，却也是听到了几句，暗自细想，只觉得妙不可言，连忙追问道：“这就是《九阴真经》吗？下面是什么？”
燕奔猝然一惊：“昔日遇师真口诀，只教凝神入炁穴！”
燕奔想到这里，忽有所悟：“丹噬也是万物之一，怎能跳得出炁之一道！我既然可以引九天之炁入体，这丹噬又有何不可化解……”
欧阳锋连连大声喝问，却见燕奔阖目闭口，再无声息，不觉心头复杂：“这小子就算身负绝学，身有异宝，也是撑不过我丹噬之毒。”
“可惜呀，重阳真传就要在此绝迹江湖了。这小子天赋绝顶，心性勇毅，吾见了也是极为欣赏，只是可惜非吾弟子，可叹可叹。”
虽然心中可惜，但想始终不能令燕奔屈服，大为扫兴，走上前去，想要查看。
哪知思索之间，燕奔双目倏张，一跃而起，双指头并出，一招“火雷噬嗑”向他迎面刺来。
欧阳锋不防他诈尸暴起，大惊失色，不及转念细想，向后奋力跃出。
换了平日，燕奔这一指奇兵突出，迅猛绝伦，天下无人可当。
但此时他饱经茶毒，经脉五脏大受摧伤，出手较之往日慢了八分。
欧阳锋这一跃堪堪避过，但事出突然，胸口终究被指风扫过，郁闷难当，心头惊怒，深深吸一口气，厉声怒叱，便要下手反击。
岂料就在他呼吸之间，忽地嗅到一缕异香，对欧阳锋而言，这气味再也熟悉不过，一时惊骇欲绝，脱口叫道：“丹噬……小子，你怎么……怎么……”
才说两句，毒素已然发作，内腑阵阵痉挛，奇痛难忍。
但他长年与毒为伍，抗毒之能极强，虽然中毒，却未软倒，匆忙倒退两步，伸手入怀，去摸解药。
他眼中透出摄人的寒光，嘴角一撇，挥手又将丹丸击来，燕奔不及架挡，又被砸中肩头胸口，只觉五脏六腑一紧，生生挤在一处，奇痛难禁，不觉失声惨呼。
这几下变化甚奇，欧阳克与众仆人见此情形，都是哑然无声，各自目瞪口呆，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原来燕奔生死关头，悟出道理，当即强忍痛楚，将“丹噬”当作九天之炁，神意默运，引入身体炁穴。
他这一推断，实为异想天开，却又偏偏暗合至理。
要知“丹噬”取幻阴凌火两种丹气，运行之道，却是不离人体阴阳论；
欧阳锋深谙其妙，故而以“生死”命名。
只不过人体阴阳两气运行平衡，而“丹噬”却是反阴为阳，反阳为阴，倒反天罡，故而阴阳失衡，处处压抑五脏，使得人痛苦难熬。
悟通此节，燕奔当引炁入体，逆转阴阳，阴脉生出阳气，阳脉中生出阴气，浑身气血违反常理，以反阴阳之道运转。
一身上下直接化作炁穴，引九天之炁与“丹噬”融为一体，痛苦之感也顿时消散了。
燕奔运功之际，察觉欧阳锋逼近，便佯装死透，待他近前，突然发难，将“丹噬”剧毒化作真气逼出指外，杀了欧阳锋一个措手不及！
欧阳锋痛苦不堪，连忙取出丹丸便要运气解毒。
“嘿嘿，你个老小子挺会玩啊，现在你燕爷爷来陪你玩！”燕奔冷笑连连，又扑了上去。
燕奔眼看他伸手取“生死丹丸”，欲要解毒，又岂能容他得逞，一声大喝，捏个剑指划了个半弧，呼地刺出。
欧阳锋正要闪避，燕奔右手后发先至，抢在左手之前，一指点在他“极泉”穴上，哪知才触衣衫，便觉指尖一痛，急急缩手。
定睛一瞧，指尖有两个齿印，正汨汨流着紫黑血，心知这老毒物身藏毒蛇，不留神又中了暗算。
当下暗骂了句：“奶奶的，又吃了一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