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重世界
雷汶跟随帕特里克来到甲板上。
幽灵船似乎正航行在一片雾海之上，灰雾笼罩了绝大多数海面，视线能见度很低。
昏暗的海上环境，很像梦中的那片无光之海。
不，这不是梦中那片海洋，这里雾色虽大，但仍旧有光线存在。
梦境中的那片海域，更加纯粹，更加死寂。
与此同时，雷汶也看到了令幽灵船倾斜的凶手——一架漂浮在海面上的木制战车。
战车很原始粗糙，不但缺了两个轮子，还缠绕着大量水草和扇贝，像是刚从海底打捞上来。
在战车顶端平台，赫然站立二十个精壮的绿皮鱼人，分别拿着长矛、骨刀和简易弓箭。
为首鱼人脑袋上长了红冠，拎一根骨质大棒，正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雷汶听不懂，但身旁的那个“赌狗”骷髅却听懂了，立刻哭丧道：
“帕特里克老大，邪鳍鱼人让我们交出引魂灯笼，否则要杀死船上所有人！”
“这些鱼人脑袋应该是被水泡坏了，真蠢！”
帕特里克·星大咧咧走上前，对准那红冠鱼人首领，嘿嘿笑道：
“嘿鱼人宝宝，它是骷髅，早就死了，这里是幽灵船，每个人都已经死过了，你不能杀死一个死人。”
“我是海星，海星不会死……”
咕哇哇哇——
红冠鱼人疑惑地看着帕特里克，狭小鱼人脑袋思考不了复杂的生死哲学。
它只察觉出了面前的大海星没有投降的意思，于是愤怒地举起大棒。
伴随一声愤怒咆哮，木战车上的鱼人们全都举起武器。
健壮的脚蹼赋予了卓越弹跳力，二十号鱼人跃起数米高，直接跳上了【飞翔海星号】甲板。
战斗一触即发，雷汶本想着拔剑。
身后的船舱大门却突然开了，乱哄哄冲出几十个骷髅架子。
为首一个六臂骷髅极为显眼，正是先前带路的骷髅。
“杀光这群不长眼的鱼脑袋！”
“为了荣耀，不惧死亡！”
“艾文，你骨头泡秀逗了？你早就死了……”
一群骷髅架子跑动，嘎吱嘎吱的响，瞬间与那二十名鱼人碰撞在一起。
雷汶旁观一会儿，发现似乎并不需要自己助战。
这群骷髅水手战斗力很强，并且没有“受伤”这个概念。
被长矛捅散架后，在一股幽绿光芒笼罩下，不出几秒就能恢复如初，而鱼人却没这本领，每道伤口都会实打实削弱体力。
不多时，二十个鱼人就都伤痕累累。
众骷髅中，表现最为亮眼的，自然当属那个六臂骷髅。
它骨架宽大，六条骨臂分别拿着不同武器，堪称武器大师。
鱼叉、手弩、长刀短剑组合，既有远程又有近战，并且这家伙甚至还举了一面近两米的全身盾！
所有攻击都被大盾拦下，六臂骷髅活像辆坦克，将沿途鱼人全都撞飞碾碎。
除了领头的红冠鱼人跳船逃生，其余十九只鱼人，全都死在了甲板上。
自始至终，帕特里克·星都乐呵呵地看戏，并未出手。
“小伙子们，尸体记得都丢进海里，然后记得擦甲板，这些臭鱼黏糊糊的，弄得我难受死了。”
这时，脚下的木甲板突然说话了，雷汶猝不及防，被震惊的不轻。
会眨眼的门、有洁癖的甲板……
看来【飞翔海星号】还隐藏着许多秘密等待发掘。
“等等，先把尸体放下。”
几个骷髅抬起鱼人尸体，正准备丢下船时，帕特里克·星突然看向雷汶：
“幽灵船员不需要进食，但我记得，人类是要吃东西的?”
被这么一问，雷汶才忽然想起，自己登船之后似乎滴水未进。
“这些鱼人可以食用？”
“应该吧，你们的食谱我不清楚，不过我听灵魂提起过，人类很喜欢吃人鱼……所以，我猜鱼人应该也一样？”
鱼人和人鱼那能一样吗？
雷汶暗自腹诽，但还是选择接受下这份馈赠。
鱼人肉能否食用可以慢慢实验，他要这些尸体另有他用。
他还记得那枚【糟糕美食家】勋章。
晋升条件：需要烹饪食材一百次，由于海鸥号意外沉没，靠博古炖菜刷经验值的计划就落空了。
现在幽灵船上，唯一可以称得上食材的，恐怕也就这些鱼人了。
战斗完毕，打扫战场。
六臂骷髅名叫葛瑞克，算是所有骷髅水手的老大，在帕特里克·星的示意下，指挥小弟们将鱼人尸体搬运回船舱。
【飞翔海星号】的厨房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想再次开火烹饪，需要提前将灶台内的污泥海藻清理干净。
骷髅们笨手笨脚搬运尸体，“赌狗”骷髅缺了条腿，帮不上忙，只好趴着打扫甲板。
雷汶将视线投向海面远方。
幽灵船极速驰骋在海面，入目景象是一片片翻涌的浓雾。
荒凉的海面上，只有【飞翔海星号】散发着幽幽绿芒。
这片海域没有日夜之分，压抑且死寂。
“帕特里克舰长，我们航行在哪片海上，是传说里的雾海吗？”
雷汶可以笃定，眼前这片雾海，绝不属于记忆中任何一片海域。
“嘿嘿，不知道，我不会开船。”
海星咧嘴，露出人畜无害的傻笑：“海星号有生命，它会自己选择正确航线，不用我操心……”
“不过，你运气好，船上新得了个奇物，你可以自己看航线。”
一卷地图飞到雷汶面前，熟悉的蓝色3D立体投影缓缓浮现。
这是属于海鸥·亨特利的奇物！
【迷失海图II-05】
【这副地图记载着海上一切信息，前提是，你能读懂它】
【功效：收录附近十五海里内一切信息，但解析需要强大精神力，每次使用，有概率陷入疯狂】
这件属于II系奇物，本来应该随海盗船沉没而葬身海底，却幸运的被幽灵船打捞起来。
投影愈发清晰，海洋、海岸，海底珊瑚、岩石迅速勾勒成型。
雷汶越看越熟悉，直到看见海岸线上的高耸白灯塔，他才反应过来。
这是布里斯托港的地标奇观「大灯塔」啊！
雷汶又望了望海面，船外一片浓雾，绝非印象中的布港。
帕特里克·星看出来雷汶的疑惑，解释道：
“你想的没错，这里就是布里斯托港，只不过不是你理解的那种……”
大海星组织了一下词语，道：“用你们人类的话说，这里是雾世界的布里斯托港。”
“雾世界？”
“没错，雾世界。你们人类学者研究出的结果。”
帕特里克陷入回忆：
“那是百年前的事了，有一天【飞翔海星号】在海上救了一个人类老头，他不怕我，也没被诅咒疯掉。”
“那时候，船长大人刚离开，这个老头是唯一一个正常人类，并不害怕幽灵船，自称是个「数学家」，在海上进行一次实验时遇到了海难。”
“那时，我脾气还没现在这样好，我恐吓他，让他祭献出灵魂，否则就丢他下船——因为幽灵船都这么干，我觉得很酷。”
“谁知道，他不但不害怕，还想割我的肉做研究，理由是从没见过会说话的海星……”
“我很生气，却又很感兴趣，因为我不理解「数学家」是什么，便留他在船上，还让骷髅捕鱼当食物送给他。”
粉红色的海星脸上似乎有些沧桑：
“当时，那数学家登船第一天，就问了和你一样的问题——幽灵船行驶在哪片海上，我回答说不知道。”
“他骂我是蠢货，找我要了很多纸笔，把自己锁在了房间内，有骷髅兵闯进房间，也全被骂了出去，理由是愚蠢的骷髅弄乱了演算手稿。”
“他算了很久很久，突然有一天，它几乎瘦成了骷髅，但表情很兴奋，说他研究出来了真相。”
“我还记得他当时的兴奋。他告诉我，世界有三重，像是一块巨大的夹心硬饼干。”
“第一块‘饼干’叫「表世界」，又叫现界，是人类平时居住的世界。”
“第二块‘饼干’叫「雾世界」，又叫灵界，是幽灵船航行的世界，栖息许多怪诞生物，表世界邪教派崇拜的邪神，就来源于雾世界。”
“两块‘饼干’间互相平行，特征几乎一致，只相隔一层薄薄的‘奶油屏障’。
只要实力足够强大，或者找到漏洞，就能穿破屏障，达到彼岸世界。”
雷汶点头，认可这个理论——祈祷正是打破世界屏障的手段之一。
若非老瞎眼作死搞祈祷仪式，幽灵船也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内海附近。
紧接着，雷汶又察觉到不对，开口询问道：
“不是说有三重世界，还差一重世界呢？”
“不知道，他没研究出来就死了。”
帕特里克·星一阵唏嘘：“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他本来就是个老头，我想把它转换成骷髅船员，但他拒绝了。”
“拒绝了？”
“他说：生命不重要，真理才重要。转化成骷髅，大脑会变得钝化，不得到真理，永生也无意义……”
“再后来呢？”雷汶问道。
“后来他死了，我把他的骨头拆了，做成笔当纪念，但我讨厌数学，你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雷汶一阵恶寒，连忙摆手拒绝。
“不过，我记得他死前，是有个猜想来着。”
帕特里克挠头回忆：“他说，第三层世界应该是一片无光海……”
雷汶顿时回忆起梦境中的那片海域，急切追问：
“无光之海？具体有什么细节？有提到过石柱和雕塑吗？”
“我怎么知道！我是代理船长，是一只海星，海星没有大脑！”
帕特里克·星理直气壮：“所以我讨厌动脑，讨厌知识！讨厌数学！”
“你坏，你故意问这些问题为难我！”
帕特里克似乎是被问急眼了，高高抬起一只腕足。
整条船仿佛活了起来，桥楼左右舷位置，两个悬挂的绿灯笼开始剧烈闪烁。
这是「引魂灯笼」，【飞翔海星号】上储存灵魂的器具，也是那帮邪鳍鱼人劫掠的目标。
大海星射出一道绿色光芒，将雷汶和引魂灯笼相链接。
“你真感兴趣，自己去引魂灯笼里问他，他的灵魂我还存着！”
庞大意识流冲刷进入大脑，雷汶短暂失神，下一秒，已经置身在一片汪洋之中。
夜幕下，汪洋浩瀚磅礴，海浪内漂浮着无数荧光小颗粒，将整片海洋的映照成蔚蓝色。
帕特里克·星的声音自天空幽幽传来；
“这里是灵魂之海，储存着【飞翔海星号】收集的所有灵魂，也包括和你同船那些人。”
“灵魂不会说谎，你有任何问题，都尽管去问吧……”
（灵魂之海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