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灾难中的信念
“为师这次炼丹，已在其中加入蜜糖。”
对弟子的拆台，老者并不恼，笑呵呵地说。
这三人分别是来自两个流派的卦师。
老者名为黄光，青年名为薛石，二人互为师徒，游历天下，皆是道家子弟。
道家信奉“无为”，卦象之力多为炼气修身之法，颇为神奇。
卦曰：云奏上天，请为除厄。
干支分属为“天干七”，属性“阳”，属于天干地支中的“阳干”。
而年轻女孩名为柳青叶，与李山寿同龄，比薛石小一岁，竟是来自中原柳家的分家。
中原柳家，乃是中原最神秘的几个家族之一，是世代传承的青乌家族，家中前辈多为各个诸侯国的墓大夫，司管墓穴丧葬，掌握的卦象干支有“望气定穴”之能。
卦曰：玄冥微茫，裁穴有定。
干支分属为“天干九”，属性“阳”，属于天干地支中的“阳干”。
“幸会，”左承露出笑容，与同僚抱礼。
李山寿也跟着施礼。
虽说他第一次见到别的流派门人，其中还有神秘的柳家，但这个豁牙老头儿看起来很好相处，何况其中也有同龄人。
“不必多礼，快把丹药服下吧，”黄光说。
“谢前辈赠予，”左承并没再过多客气，将丹药接过后吞服而下。
道家丹药虽不如齐国秘演楼堂的丹药来得珍贵，但道家之丹擅长以凡物炼作玄异，这点是秘演楼堂所不能比的。
所以道家丹药在中原大陆流传很广，原因嘛……毕竟是比较便宜。
丹药入腹后，四肢百骸涌动暖流，果然体力在迅速恢复。
“盘坐冥想，消化药力，”黄光笑呵呵地说，拿出一张饼子啃着。
左承点点头，定神休息。
黄光三人没有打扰左承，站在船上看着汹涌的河水。
其中，柳青叶暗自伸指在眉心点了三下，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白得像纸。
“你是晕船吗？”李山寿觉得礼尚往来，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
“不是，”柳青叶摇摇头，“我在望气。洪灾往往意味有山川地势的改变，看清变化，梳理风水是很重要的。”
李山寿有些没听懂。
薛石害怕柳青叶因专注于望气摔倒，过来扶住她的肩膀，两人看上去很亲密。
“你们是……”李山寿眨巴着眼睛。
“青梅竹马，”薛石笑了笑，“认识的时候才五六岁吧。青叶还不会卦象，偷偷背着家中长辈登高看风水，结果不小心跌落山崖，被我和师父所救，就一直到现在。”
“恭喜，恭喜，”李山寿摸了摸脑袋，抱拳说。
“明年我们便要成亲了……嗯，”薛石看了眼身前的女孩，俊朗的脸蛋红了红，“那个，青叶的卦象名为‘遮火’！是柳家的第一道卦象，能以卦力遮住自身火气，然后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气’。脸色苍白倒不是因为晕船。”
李山寿点点头，和三人聊起来。
知道了他们三人是国主己不景派来探究此地洪涝的原因。
因为中原诸国不乏有灾难是因为某种卦物的出世，或是某个隐世卦师修行出现差错所导致。
五年前卫国发生过一场大地震，余震不断，导致其国内山洪频发，粮食断产，差点让卫国灭亡。好在当时卫国的君主卫朔颇有雄才，才支撑住了卫国朝堂上下。
后来灾难过后，卫朔寻来柳家卦师，终于探明地震原因，原来是某种强大的卦物在地脉中产生扰动，才导致了地震不断。
在几人聊天的时候。
西河乡，洪水滔天。
整个西河乡都已被雨水给淹没，就算是地势高处，水位也已经涨到了一个成年人的腰部。
虽然并不足以淹死人，但洪水的危险之处在于无人知晓水底下会潜藏着什么东西，何况还混杂着从红树沼泽涌上来的沼泽水。
这几天中，被冲来的废墟、巨石、树干给砸死的人，已经有二十一个。
而这还是粗略计算，有些人甚至在无声无息间被冲走，就算洪水结束了也不会找到尸体。
陈起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天没休息了，难得的休息只有忍不住阖眼然后又惊醒的几秒钟时间。
他二十三岁，是西河乡驻兵的领袖。
说是领袖，但只是个麾下五十军卒的屯长。
这并非他能力不足，而是西河乡有“红树沼泽”这道天险，从来没有澹国的军队能从这道天险越过，而这是天然的“关城”，根本无需重兵把守。
所以日常时候，那仅有的五十军卒都很闲。
所以疏于训练的五十军卒在洪水到来后的表现很差，体力和力量都很不足。
所以这五十军卒已经减员过半，只剩下如今的二十四个军卒，也因此没能救下很多本该救下的人……
陈起和麾下军卒们每人都以一只手扒在一条渔舟上，而另一只手互相拉在一起，将二十多条渔舟如连环船般连接在一起，得以勉强稳定在急流中。
而每条渔舟上都挤满了人，这些人都是乡上幸存的乡民，在天灾之中只能赖以渔舟生存。好在西河乡乡民大多以捕鱼为业，才有足够的渔舟能容纳所有人。
入夜了。
雨水泼打在身上，及腰的积水让陈起和他的手下觉得喘不过气，雨水很冷，他们不断颤抖着。
从昨天开始也断粮了，他们体内也没有多余的食物能产生热量。
“老大，我顶不住了，太冷了，也……也没东西吃，”身边和陈起拉手在一起的什长说，嘴唇发紫。
“顶住！别放弃！动起来！动起来就不冷了……想想你的妻子！你们刚成婚的！”陈起用力握住他的手，什长的手冷得像冰。
“老大我……我找不到她，好几天了，我找不到她，我……”
“住口！用力抓住我的手！别乱想！”
陈起扯着嗓子咆哮，口水混杂着雨水喷出来。
而在他咆哮后，这个精神和体力都接近极限的什长，奇迹般又鼓起一丝力气，回握住陈起的手。
“好……就这样！”
陈起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些澹国百姓说话含糊音节的习惯。
因为他本就是来自澹国的一名兵家子弟，不喜澹国新君上任后的变革，不认同兵家同僚帮助澹国的做法，七年前便离开流派，来到莒国参军。
他虽是兵家子弟，却不喜战争，倒很喜欢西河乡闲适的生活。
于是手下纵然废材，他也不想这些人死去。
所以他刚才的咆哮中是使用了卦象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