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被诅咒者

罗夏相信科学，但在魔法世界相信科学显然不太科学。

“预示与命运”这种东西玄之又玄，特别是在存有神灵而又经常显现神迹的弗雷尔卓德。

对于信奉萨满教义获取过神恩的人来说，这两个词被赋予了一种特别的意义。

如果这个所谓的命运预示还是丽桑卓所说的，那么意义将更加的特殊。

不过，对于艾希所说的预示，罗夏更相信这是丽桑卓想借用这种方式，告知她一些事情，然后引导她走向自己所计划的方向的筹谋。

简单而迅速的结束了手中的食物，收拾好了营地后，两人启程向着北方而行。

先经过一大片布满雪松与冬桦的猎场，然后再去预示有阿瓦罗萨之弓讯息的那片圣地，结束后转道去寒冰血脉秘庫，这是昨夜两人商谈的大体计划，如果路上遇到风雪，中途可能还要随时转道。

一头扎进了茫茫的雪野，越向东北，霜雪与寒冰覆盖的崇山峻岭越多，连绵起伏的白皑群山将弗雷尔卓德广袤的冰封南北平原分割。

南方平原地区的雪地沃土地辽阔，时节转换明显的苔原以扎尔伯格湖为中心，向南北辐射数以千计大大小小的村庄和游牧定居点。

而西北养育着凛冬之爪的北方的群山直插云端，山间冰雪终年不融，这里的环境恶劣，也更加考验凛冬之爪部族人心和意志。

至于更北萦绕着雷霆和风暴的地域，那里是熊人们的圣域，一片只有残酷的庞大猎杀场，闯入的生物只有被猎杀和沦为失心者两种选择。

共乘着雪角山羊，罗夏和艾希行在风雪中走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极度恶劣的风雪还是让两人很快将矜持和礼仪都抛到脑后。

从一开始夜里两个人夜里各自分开睡觉，路上各自走路在风雪中跋涉，到两人放下矜持交替着骑乘雪角山羊夜里依偎着取暖，以及最后因为恶劣的天气无奈到直接共乘裹着毯子抱在一起，进入了这片森林之后，发现不仅气候愈发恶劣，甚至连皮肤也微微感觉到了酥麻刺痒。

“萨满，这片森林越让我有些不太舒服。”

摘下兜帽轻巧的落在雪地上，艾希伸手仔细的分辨着地上的爪印以及树干上被撕扯的痕迹，嗅了嗅指间从地上脚印里捻起来的泥土，发现它散发着一种让人恶心的味道。

“从甜菜的情绪来看，这的确不是正常的生物，也不是正常动物的脚印。”罗夏也跃下山羊，同时抬手轻抚着它的脖子安抚它躁动的情绪和灵魂，他能感受到这头名叫甜菜的山羊心底的恐惧。

甜菜，是这头雪角山羊的名字。

罗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弗雷尔卓德人取名的艺术和审美，他所能做的就是体谅艾希。

毕竟这是她能为自己的山羊所能想到最好的名字。

从魔法储物袋里拿出一罐甜蜜，他用手掏出一团喂给甜菜，同时看向四周的雪松和冬桦树。

高处的松树桦叶全是血的颜色，浮现一种不太正常的暗红，在白雪覆盖的森林中异常的明显，犹如一块难以去除的霉斑。

在弗雷尔卓德，红色象征暴力，象征着死亡、象征着暴虐与残酷。

不过与之同时，红色也象征生命。

任何人、任何动物，只要还活着，体内就蕴藏着红色。

调用寒霜与龙魂的力量，罗夏开始以灵魂的视觉观察起来。

随着视线转换，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浮现了红色，感官变得敏锐无比。

森林中雪花飘落在积雪上的簌簌声，强风摇晃着雪松的枝丫刮擦冻岩，像是打算在剥掉它们身上的一层皮，冰冷的空气在每一个位置流淌然后顺着缝隙渗流进他的胸腔。

没来由的，他的心中浮现一种奇怪的感觉。

艾希没有打扰他，手指夹着箭矢勾着弓弦，敏锐的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她见过部落的兽灵萨满如何进入冥想，也明白这样关键的时刻罗夏不能被随意打扰。

虽然罗夏通过白龙的灵魂进入了冥想，但他现在没法高兴。

当他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脚印上时……汹涌而嘈杂的声音涌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一阵避之不及的刺耳杂音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片森林的思绪淹没了他的意识，让他脑海中充斥着外来的感觉——响起了一种雷霆般的巨大声响，这种声音震荡灵魂，只有最强大的兽灵行者才能听得到，而且无法令其安静下来，紧随其后的是人类的情。

千种零碎的思绪混在一起：愤怒、恐惧、怨恨、冷酷、哀嚎不一而绝。

他感觉自己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扭曲游移，感受到了太多生物，太多人，那些灵魂全都围绕着他，因为困苦而在他脑海中喧嚣哭叫，最后所有的恐惧收缩，凝聚成了他想要的答案和画面。

无声的静默淹没了森林，通过灵魂视觉，罗夏也在森林中看见了一大批黑暗扭曲的身影走过。

它们从树木间不声不响地闪了出来，沉默着在林中穿行——它们是野人，皮肤被血染成了棕色，头发被污垢粘在一起，有些人没穿衣服，有些人披着熊皮或者破布，手上带着骨头制成的抓套。

接下来出现的是野兽，大多数是熊，体型和毛色各不相同，它们却直立行走，看得出来曾经都是兽灵行者，却被某种诅咒困在了无情的巨熊形态中，他们也早已忘记自己曾经是人。

再来的是怪兽。

它们都是熊和麋鹿以及雕鹫结合的怪异混合体，看起来像是弗雷尔卓德孩子噩梦中和民间故事的鬼怪幽魂。

这些也曾经都是人，但现在已被至真兽灵完全吞噬，早已没有了正常动物的外形。

罗夏也看见了地上脚印的来历。

它们当中最巨大的一只——一只庞大的熊样生物从树林里缓缓走出，在地上踩踏出污秽的脚印，原本应该是脑袋的地方是一颗腐坏的麋鹿头骨，周围垫着一圈黑羽簇拥的鬃毛。

它的双眼燃烧着蓝火，张开巨口中露出的是一个孩童的面孔，他也看见那张面孔张开嘴，吐出秽物般的棕色粘液，命令着其他噩梦生物随着它从树林中出现，然后跛行着、爬动着、摇晃着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