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希丝缇亚①】初见
第三纪元1100年，龙飨之乡，红龙卡罗莱纳大公的庭院。
一位身形瘦削的雌性人形红龙在前引路，伊诺则在背后跟随。
这个时代已然有人类存在，且是高魔世界，几乎每个人都会使用法术，贯穿生活，只是人与人的上限不同。
而巨龙种在与人类的外交中，意外发现人形化可以更好地提升对魔力的亲和。由于将全身的魔力回路压缩扭曲，反而使其更加敏感，最终实现对除龙炎魔法外多种魔法的掌控。
但这并不是龙族普遍人形化的原因——其根本，在于人形化可以抑制魔力暴走，陷入疯狂的疾病，白化症。
巨龙种生来便带有大量的魔法回路，回路根源血脉，流淌魔力。弱者无需担忧魔力暴走，只因回路中流淌着的是涓涓细流。但强者的回路压力却会随着年岁增大与之增长。
终有一天，回路会达到承受的上限，白化症由此而生。
起初是鳞片和毛发产生白化现象，随后是身体不受控制地晶化，部分魔力无法调动，最后是回路被彻底压垮，崩溃，汹涌魔力于体内乱窜，让巨龙在失智和疯狂中走向毁灭。
越是强者，也越是短寿。
但即便是弱者，也不愿如此难堪地死去。
因此，从第二纪元550年起，龙王提瑞斯将人形化贯彻一生，作出了表率，并且大规模学习人类的文化。
摒弃古老的山洞龙穴，转而建立起更为高大奢靡的宫廷和城堡，用以存储财宝和居住。
不再赤身裸体，而是学着人类贵族的奢侈穿搭，并加上更为华丽的装饰。
语言，礼仪，饮食……他们一切都朝着人类靠拢。
这便是伊诺所在的龙飨之乡，模仿着类中世纪的封建制建立起的王国，也是卡利亚索大陆西部巨龙们的栖息地。
一路上，两人自然地交谈着。
“伊诺阁下，您在龙王比武大会上的英姿真是令人印象深刻，虽然最后输给了当今第一龙神卫佩纳，但我相信，若非放水，您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母龙蕾蓓卡微笑道，举止投足间优雅从容。
“您说笑了。我本便是异乡旅客，能参与龙族的比武大会已是破例，更何况技不如人，无需多言。”
伊诺同样笑道。
事实上，最后一场是他故意输了比赛。作为一个没有背景的旅者，公然在别的种族比武大会上赢得第一，简直是在别族脸上啪啪打脸，事后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是个问题。
“那么，您的目的是什么？想必不是为了争得荣誉和财富吧。”
蕾贝卡眼眸微咪，岁月和苦难在她的脸上刻下太多痕迹，让她的笑容魅力大减，只如一朵将要凋零的玫瑰。
“只是想在龙飨之乡得到处安居之所罢了。我是被艾瑟兰德王国放逐之人，已无家可归，这也是为何我要参加比武大会。”
“为何被放逐？”
“因为渴望正义。”
伊诺目光平静，他只是除掉了几位贩奴的大公，然后便被整个王国通缉了。
这个世界的贵族与另一个世界不同，由于超凡的伟力，他们并不会缺少衣食住行，凡人不过是多余的玩物罢了。
也因此，为求刺激，恶劣的贵族将无所不用其极，而伊诺下手的便是这批人。
“我厌恶着，那些以他人之苦难为食粮的上位者，为了心中的正义，我会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伊诺从容道。
蕾贝卡轻微点头，没有回答，只是心情愉悦了几分。
伊诺知道，自己的解释已经达到了拉近距离的目的。
而他在大会中多次将胜利的花环献给了蕾贝卡夫人，则是表明了自己的意向。
他很清楚，现在蕾贝卡，或者说整个红龙种族都渴望着强者的加入——因为他们渴望着背叛。
蕾贝卡嘴角微勾，“您的离开只是因为不够强大罢了。你很聪明，恰好选对了位置。我现在正缺一位教师，能够指导小女的魔法。你意下如何？”
“我的荣幸，夫人。可否请问为何是我，而不是其他的红龙，在我看来，龙与龙之间……”
“这只是你的幸运，以及，你的实力。”
蕾贝卡及时打断了伊诺的话，眼眸闪过一瞬即逝的阴翳，就连嘴角的微笑都僵硬了几分，但很快她便恢复过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伊诺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有着游戏的记忆，他很清楚，希丝缇亚是红龙蕾贝卡的私生女，另一半则是一条黑龙，只是对方抛弃她后，再无音讯。
在注重血脉的龙族当中，婚姻向来只有种族内部消化，红龙只能与红龙通婚，而【混血】+【私生】两个DEBUFF叠满，以至于根本不会有正常红龙答应蕾贝卡的请求。
毕竟，蕾贝卡也只是卡罗莱纳大公的众多儿女中，微不足道的一位小女儿，身为背叛家族的弃妇，其本人亦为其他红龙所不耻。
希丝缇亚更是常遭疏离，在日后逐渐变得冷漠。
而之所以提问，不过是隐藏自己的手段罢了。
两人穿过一条狭长的林荫小径，拂开密集的枝叶，终于到达一处花园。
面前是大片草坪，粉色花朵点缀四周，潺潺流水从花园一角的喷泉中涌出。
远远地，他便看到中央站着一位红发少女，对方同样直勾勾望着自己。
艳阳下，脑袋两侧拇指大小的龙角稍稍反光，深红色眼眸满是冰冷与戒备，一袭如火的礼裙，白皙如玉的裸足踩在草地上，见到来者后便紧紧蜷缩起来。
“伊诺阁下，这便是小女希丝缇亚，希望您能尽可能教会她多种魔法，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她的身边，至少她也能……”
“夫人，我必将竭尽全力，但首先我得看看您女儿的回路。”
伊诺微微躬身行礼，回路是学习任何魔法的前提，任何一位魔法教师都会提出这种要求，这并不奇怪。
蕾贝卡犹豫片刻，但想到伊诺作为异乡之客，未必能借助回路认识龙的血脉，也便答应了。
伊诺点头，缓步上前。
希丝缇亚却瞪大眼睛看着来者，越发戒备起来。
左手在胸前紧紧攥紧，饱满胸脯起伏越发剧烈，珍珠般的圆润足趾扣紧了草坪，仿佛要把草皮都扒拉下来。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老师了。”
伊诺俯身，温和地平视着希丝缇亚，握住了那垂在右边的娇嫩小手。
希丝缇亚在接触的瞬间瞳孔一缩，心头一紧。
她想逃，但对方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她仓促望向母亲，但对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于是，她便只好越发严厉地瞪回去，期望能把对方吓走。
龙瞳逐渐缩至针芒般大小，这是巨龙种将要反击与杀戮的标志。
细小龙尾上的鳞片完全立起，散发出阵阵蒸汽，全身的魔法回路快速运转，皮肤越发通红滚烫，翅膀在身后缓缓张开，足以投影下整片笼罩伊诺的阴影。
若是常人，这样的警告还不后退，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伊诺淡定一笑，始终无事发生般握着希丝缇亚的手，一道紫色线条从伊诺手背一直延伸到希丝缇亚的身上。
蕾贝卡始终都在远处观望，并不阻拦。
“放、手。”
希丝缇亚最后警告道，声音宛若寒冰。
伊诺只是闭上眼，将全部精力都灌注在掌心。
见到对方无视，希丝缇亚只感觉一阵恼火，龙炎于左掌汇聚，这是巨龙种生来便会的魔法，虽说人形时魔法威力会大打折扣，但教训一下这不知好歹的人类，已经足够了。
灼热的高温汇聚，伴随着转瞬即逝的咒语。
“ΦλόγαΔρ……呜……”
下一瞬间，一股热流立刻席卷过全身，那是无法言喻的舒服感觉，打断了她所有的咏唱。
成形的龙焰立刻化作烟雾四散，只剩下小女孩可爱的呜咽声。
希丝缇亚下意识夹紧大腿，小尾巴在后面使劲地拍打着地面。
“不~……不要~……”
蕾贝卡皱了皱眉，快步朝这里走来。
但伊诺已经收回了手，一切已经结束。
过于密集的魔法回路让她的身体敏感度远超常龙，嗯，仅限检查的时候。
“蕾贝卡夫人，您的女儿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伊诺大声夸赞道。
希丝缇亚失神的眼眸逐渐重新聚焦，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伊诺说了什么。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外的别人只会骂她野种，垃圾，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不一样的评价。
她眨了眨眼睛，只见伊诺起身跟母亲兴奋地商量着什么，而母亲的脸色也很快从阴沉转变为惊喜。
很多话她都不明白，唯一记住的，只有对方的一句话，
“希丝缇亚，相信我，五年，不，三年，我就能让你成为卡利亚索大陆最强的红龙，不，甚至可能是最强的巨龙。”
以及，心脏砰砰跳动时，直视着那幽邃双眸所带来的奇异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