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博弈
熹平六年，九月初九，重阳。
温德殿，
宽阔的殿堂地面由光滑的大理石铺就，能清晰地映出人的倒影。
两列文武大臣身着庄重的朝服，按品级依次跪坐在宫殿两旁放置的席垫上，后脚跟紧顶着臀部，双手垂放膝上。
文臣们头戴乌纱帽，身着绣有仙鹤、锦鸡等不同图案的官服，手持笏板，面容肃穆；武将们则身披铠甲，腰佩宝剑，威风凛凛。
大殿的尽头，高高在上的龙床金碧辉煌，雕刻着复杂的龙凤图案。
灵帝身着黑红相间龙袍，头戴皇冠，显得很是威严无上，但其神色寡淡，毫无形象的瘫在龙床之上，身后两排宫女随身伺候，赵常侍弯腰含首立于一侧。
龙床背后是一幅巨大的屏风，上面绣着山河壮丽之景，象征着灵帝统治下的广袤江山。
钟鼓之声响起，朝会正式开始。
群臣们恭敬跪坐，挺直上身，齐声高呼：“恭迎陛下！”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气势恢宏。
灵帝懒洋洋微微抬手，示意群臣不用多礼。
随后，大臣们依次奏事，言辞谨慎，态度恭敬。整个温德殿弥漫着庄重、严肃的气氛，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皇家的威严和朝廷的庄重。
几乎全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灵帝听得兴致全无，索性躺在龙床之上，朝后方的宫女招了招手，后者慌忙提了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小心翼翼一颗接着一颗往灵帝口中送。
下手一众士大夫看的直皱眉头，上首的赵常侍则阴恻恻的盯着一众臣工，明显是想找两个跳脱的出来好显显威风。
一时之间，温德殿内，竟落针可闻。
灵帝显然对此见怪不怪，毫不客气的挥了挥手，含糊嘟囔，“诸卿，若无他事，就此结束罢，朕有些乏困……”
赵常侍立即会意，清了清公鸭嗓子，就要宣布退朝，却被温德殿外短暂骚乱打断。
灵帝一把打翻宫女手中吃食，翻身起来，代表威严庄重处变不惊的冕旒，在额前疯狂乱颤，气呼呼挥动龙袍，指着殿外破口大骂，“朕在商讨国事，何人殿外喧哗？作死不成？赵常侍，去瞅瞅怎么回事，若无道理，给朕好生管教！”
一众文武也尽皆面露诧异，回首望向温德殿门。
赵常一身暗红绸袍，头戴冠帽，猫着腰，夹着臀十分滑稽的下了上首龙床，步伐极快，三角眼中幽光四射，轻轻拉开殿门，左右巡视一圈，目光落在了跪在温德殿前的侍卫，抬高公鸭嗓子，掐着姿态高声训斥：“何故喧哗？皮子痒了？”
“赵大伴，幽州方向紧急军情，刚好赶上上朝，人已被太尉府的小吏带到了宫门！”
“幽州？”
赵常侍原本眼高于顶的表情，立时骤缩，尖锐的声音无限拔高，阴恻恻问道：“既是紧急军报，何故拦着？”
下方的侍卫，登时冷汗蹭蹭直下，慌忙改成双膝跪姿，颤声说道：“赵公公，只因对方声称自己是辽水县侯亲兵传信，宫门守卫无法辨别其身份，故而前来请示……”
“哼，荒唐，吾皇威服四海，别说一位戴甲之兵，就算全天下武夫全部来了又能如何？”
赵忠故意拔高声音，确保龙床之上的灵帝能听到自己马屁，眼睛则已经在招呼殿外的小黄门，暗中吩咐，“汝即刻前去，先拦住人，问明情况后，即可来找吾！”
小黄门立刻夹腿往外跑，赵忠余光已经看到了灵帝龙袍，连忙踹一脚跪着的亲卫，寒声骂了一句，“还愣着作甚，赶紧去带人过来！”
“赵伴伴，出什么事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灵帝拖着龙袍，人已经到了赵忠面前，瞥了一眼远去的侍卫，神情疑惑，用完全没有皇家威严的声音问道：“朕隐约听到军情？”
赵忠低着头，眼睛疯狂转动，片刻后，堆了满脸褶皱的假笑浮上老脸，恭维着灵帝，“陛下，却是幽州方向的紧急军情，想来是辽水县侯这小猴子，又有新战果，烽火台无法传递详细信息，派了亲卫来报信！”
灵帝眼睛一亮，伸手扒开头顶的冕旒，喜形于色，大力摇晃赵忠，“大伴，汝是说，朕这第一猛将，已经被什么白马将军迎回来了？”
赵忠面色发硬，一时语塞，赶紧不着痕迹转移话题，低声俯腰，轻轻拖着灵帝手臂往殿内走，一边奉承道：“辽水县侯能遣亲兵过来，想来是好消息，陛下您威服四海，这小猴儿借势而为，想来是极其可能的！”
“嗯，有道理，大伴，汝说的有道理，朕倒是有些好奇！”
主仆二人上了高高在上的龙床，灵帝兴奋搓手，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赵忠立马找了借口转进了偏殿。。
下手文武全都知道了幽州有军报的事情，一众士大夫全部神色晦暗，默默交换眼神。
卢植、陈耽、王允几人多次对视后，微微点头，与此同时赵忠红光满面出现在了龙床旁边。
不多时，殿外高声通传，“辽水县侯亲兵携紧急军情，殿外求见！”
灵帝立马跳下龙床，情难自已，双掌交击，硬生生止住亲自宣见的念头，疯狂示意赵忠通传。
“陛下有令，进殿奏报！”
典伺跪在殿外，心情十分忐忑，不断回忆临行之前，公孙瓒交代的奏报要点，一时间忘了神，直到被旁边的宦官轻轻点了点，这才回过神。
慌忙低头跟在侍卫后面，进了温德殿。
大殿内落针可闻，只有三人清晰的脚步声，典伺余光中，两侧服饰名贵，纹路各异的官员全都默默大量自己，心情不由更加忐忑不安，直到前方侍卫停下后，典伺慌忙跪倒，纳头下拜。
“小人辽水县侯亲卫典伺，拜见吾皇！”
一众文武和上首的灵帝，目光全都聚焦在温德殿下，俯跪的身影上，少数审视，绝大多数士大夫全都神情晦涩，只有灵帝形容兴奋，急声询问。
“平身，起来回话，朕问你，辽水县侯遣汝过来，到底是何军情？朕的第一猛将可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