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道且行
“师尊？”
秦道韫眉头微蹙，却也并未拒绝，而是颔首道：“自是可以，不过师尊如今正在闭关，明日方才出关。”
“那就有劳秦道友届时待余真人出关知会在下一声，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李玄知作揖一礼，余岑便是他如今能找到的最好后手，不过言语之间不可直接点明，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这些修炼到劫境的真人，哪一个不是心中有傲气，不愿受人指使，自己若是表现的太过颐指气使，便会适得其反，只能让对方自己去思索，自己在适当的时候进行点拨。
想着这些，李玄知当即便准备离去。
三天时间，对有着河图洛书的自己而言，便是一月光阴，足够将灵运子传来的那些阵法神通彻底参悟了解。
“道兄且慢。”
就在李玄知转身之际，秦道韫忽得出声。
“秦道友还有其他事宜？”李玄知疑惑转身，心中揣测。
秦道韫颔首道：“那日师尊同我说，我与你日后将为道侣，因此让我前去拜会你一番，增进了解，但我一心追求大道，不愿在这些儿女情长上浪费时间，所以便想着待结缘法会到来，只是师尊之命，不好违抗，如今李道兄既然来了，不妨就在此地住下，待明日师尊出关，也好有个交代。”
“秦道友帮了在下的忙，我又岂有拒绝之理，应下便是。”李玄知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暗叹，看样子秦道韫或是余岑都完全没有发现天阳子的野心，不知大家其实都是棋子。
好在自己发现了，不然只怕结缘法会一到，自己就将灰飞烟灭。
不过从余岑这句话中看来，对方对于秦道韫的关心还是足够的，不然她不可能不知道这结缘只是一个利益，只是无法拒绝天阳子，想来余岑还是希望自家徒儿能够在了解之下，觉遇良缘。
只可惜秦道韫无心这些，自己也并非什么如意郎君，也有着同样的大道追求，按理来说，应当是非常合谈。
但李玄知很清楚，大道无情，这个无情，并非是人，而是若有一天真能去追寻道果，自己与这秦道韫或许将成敌人。
那时，感情便成了最大的阻碍。
如同天阳子和玉玄真人那般，几番谋划算计，皆为了朝着成道路上更进一步。
谁对谁错，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仙路之上留下之人，莫不是踩着不知多少人的尸骨走来。
茫茫苦海，更是尸山血海。
都为求那一颗看上去神圣无匹的……杀生道果！
“不知李道兄以后打算如何？”见李玄知似乎显然沉思，秦道韫轻言开口询问。
她这个以后，指的自然是结缘法会之后。
“自然是回月婵……”李玄知脱口而出，却又忽得愣神，见秦道韫目露疑惑，笑道：“自然是回月蝉宗修行，与道友一样，李某亦求大道，证得个真道果。”
秦道韫眼眸忽得深邃，良久才笑了笑，或许是她一直冰冷的脸上浮现少见的笑容，总让人觉得奇怪，有些刻意，仿佛不会笑了一般。
“道友在笑什么？”李玄知微笑着问。
“我只是忽然觉得很放松。”
秦道韫缓缓起身，看着这方又神通开辟的居所，望着头顶虚幻的星辰：“我自修道以来，目的便一直只有一个，就是成道，因此我舍弃了很多东西，比如感情，甚至未曾再去看过家人一眼，直至他们老去，化作白骨清灰，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就连师尊也说，人若无情，与野兽何异，我并未反驳，就当自己是一只兽，如今看到道兄，发现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所以忽然很放松。”
“你我皆是这条无边杀路上，互相厮杀的兽，而非仙，一切厮杀无关对错。”
听到这话，李玄知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心中却是一阵无语，暗道自己还是小瞧了这秦道韫，如此决心，只怕日后成就不低。
不过对于她的这番话，李玄知不敢苟同，自己追求大道，是因为作为异世来客，自己实际上没什么牵绊，这方天地浩大，自然唯有证得长生方能肆意傲游，去观天，观地，观众生。
他对这片天地充满喜爱感情，因此才只能让自己变得无情。
正所谓，多情本是无情道。
因为活过一生，他深深的明白，人生一世，岁月沧桑。春日才看杨柳绿，秋风又见菊花黄。得失恰如三更梦，百年恍如梦一场。
因为死过，所以才更想活着。
这便是他的心中所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师妹白师璇的感情，李玄知其实很清楚，但他虽看在眼里，却全然装作不知，因为这份感情，是对原主的感情，而不是自己，他不会借此便利去图谋什么，自己心中的良知不允许，更何况，这条路上，自己真的能给她一个光明的未来吗？
未必。
因此只能与她渐行渐远，逐渐生分。
李玄知不止一次的思考过，若是自己如今的身份换了他人会如何，或许大部分人会借着身份便利，去接受白师璇的感情，不断的广结良缘，纵情欲海，可若是如此，何不借着修为，寻一个偏远的凡人城池，尽情的去声色犬马，尽情的去撩拨心弦，纵欲欢歌？
何必打着什么求大道的幌子。
虚伪。
心身念一体，才能走的长远。
李玄知自忖，自己不是断绝了七情六欲的兽，而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有感情，看到漂亮的女人或许也会心动，但既然自己选择了大道这条路，便要承担选择的后果。
大道终是一个人的大道，大道独行，莫能有伴。
倘若终有一日，自己能够成道，但身边之人未能如此，终有寿尽的一天，生死离别，爱恨纠葛，岂不折磨？
身边牵挂太多，只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苦海之中，祸乱道心。
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选择与追求，不可一概而论。
好比朝闻道，暮可死。
好比飞蛾扑火，好比蜉蝣动情，好比不愿长生，但为情故。
但李玄知自问，这，
便是自己的选择！
秦道韫的言论，虽然李玄知不敢完全苟同，在他看来，致良知就够了，一切的一切，但求问心无愧。
不过这样一个人，或许才是最适合自己的道侣，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也就够了。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福禄双缘，安能俱全。
李玄知不会去奢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