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妖道
赵羽在当杂役弟子的时候，曾抬过一具尸体下山，那时，他就闻过这种味道，印象可谓深刻。
他神魂降落下来，飘进十步见方的小院中。
雪覆盖住了黄泥地，上面散落几片枯枝败叶，院角有一口破旧水井，旁边的木桶早已开裂，房屋低矮，屋顶甚至被大雪压塌了一片。
尸臭味就是从屋子里传来的，很淡。
难道王大娘没挺过这场大雪？不对呀，赵渊几天前还给她送了木炭和米。
赵羽神魂一动，瞬移般出现在屋内。
屋子里更加破败，弥漫着腐朽气息，一个身穿破烂棉衣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脸上手上长有鲜红的冻疮，她坐在屋子角落里，正一针一线做着个鸳鸯手帕。
“王大娘...”赵羽一眼便认出了她。
王大娘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嘴里还喃喃自语：“花儿啊，娘多做些帕子，多卖些钱，给你办一份厚点的嫁妆，你腿脚不利索，不能伺候公婆，嫁妆再不冲点儿，到了夫家要被欺负的！”
她脸上带着笑，眼中还能看到希冀的光。
这也符合赵羽对她的印象，哪怕日子再苦，她逢人都是笑呵呵的，仿佛总有喜事在后面等她。
寒风裹挟雪花，从屋顶的破洞灌入，几乎要将她佝偻的身体淹没。
可是......
赵羽念头一扫，便“见到”被布帘子挡住的床上，一具已经乌青的尸体正静静躺着，那是花儿，王大娘的女儿，自幼双腿就有残疾，行动不便。
王大娘这辈子最大的盼头，就是看到花儿嫁个好人家。
赵羽念头一震，花儿的尸体浮肿，这是投水自尽？
仅隔了一个布帘，王大娘难道不知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吗？她又为什么还在满怀期冀地绣鸳鸯？
不对！赵羽运转神魂，屋内凭空刮起一阵阴风，恰好吹起了王大娘披散的白发，露出一截脖颈。
那里，一道紫红色勒痕无比刺目。
“原来，你们都已经死了啊...”
赵羽心中响起一声叹息，旋即传出凌厉的念头：“何方妖人！连死者身躯都要亵渎！滚出来！”
这道念头波动扫过，王大娘刺绣的动作戛然而止，嘴角掀起诡谲笑容，斜眼直直看向赵羽。
一团阴风从她身上吹出，凝聚成个年轻道士的形体，梳混元髻，身披背负阴阳鱼图的玄色道袍。
他神情阴鸷，盯住赵羽神魂，笑道：“原来是个显形都不到的废物，也敢来坏道爷好事？”
赵羽念头中也发出冷笑来：“显形高手又如何？你附在王大娘身上的，也不过是一部分神魂念头吧？”
正如出壳境有夜游、日游、御物三个小层次，显形境界，同样分为聚形、附体、分神化念三个小层次。
到了附体层次，便能以神魂附着在人身之上，操控其躯体，如提线木偶。
可这种附体，只能短暂操控他人。
若是到了阴神境界，却可真正鸠占鹊巢，彻底占据一具鲜活肉身，以崭新的面目再活一世。两者之间的差距，却又不可以道里计了。
不过，赵羽方才便有所感应，面前这道神魂，境界虽然高深，可力量却并不强大。
“桀桀，眼力倒是不错，可即使一丝神魂念头，也足可斩你了！”
那道士忽然并指一划，阴风卷出，居然化作一把金光闪闪的无柄长剑，这剑铿锵争鸣，散发出惊人锐气，甫一出现，便瞬移一般，径直向赵羽斩杀过来，显形杀人！
“一丝神魂，居然如此凶猛？”
赵羽不敢硬接，魂儿一荡，躲开这一剑。同时，念头转动，观想出刚刚降伏的金刚鬼来。
金刚鬼是虚无幻相，虽然不似金剑那样能显现出实体，但两者本质都是神魂所化，故而也能阻挡。
祂发出震天吼声，双臂交叉，金剑斩在上面，发出金铁碰撞的铿锵声。
“咦？这是...金刚鬼？”那道士轻咦出声：“这是极道寺的鬼物魔头，你是极道寺的人？”，话语中已带上了些许忌惮。
不过空中长剑却大放光华，凌厉剑光一下将金刚鬼的皮肤切开，深入骨头中，发出锯木头似的“咔嚓”声。
年轻道士心中也微微吃惊，以对方显形不到的神魂修为，观想出的金刚鬼居然如此坚硬？连他的金行剑气都斩不开？
这小子的神魂力量很强啊！
正想着，忽见面前又飞出个银翅夜叉，他当即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手指掐诀，一道金光照下，银翅夜叉当即发出惨叫，眨眼间就被焚成青烟。
可他刚一停手，第二只银翅夜叉又飞了上来。
“小子，你想耗我的神魂之力？”
那道士明白过来，对面这疑似极道寺弟子之人，是看他神魂不全，想打消耗战。
事实上，赵羽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缺少有效杀伤对方的手段，只能以金刚鬼防御，以银翅夜叉袭扰，凭借神魂力量强大雄浑的优势，来打持久战。
其实这样也不妥，如果对方另外的神魂就在附近，那很快就能赶过来。
可如今，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这就是境界差距啊！
说到底，是他低估了对方这一丝神魂的力量。
可对面那道士却阴恻恻一笑，道：“小子，你肉身应该就在附近吧？我有一门神魂搜索之术，能藉此找到你的肉身！道爷今日就教你身死道消！”
说罢，阴风卷起他虚幻的神魂，直直向赵羽所在的小院飞去。
“不好！”赵羽大惊，对方拥有附体的能力，眼下自己肉身正处在无主状态，如果被他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念头一转，又觉得，这未必不是自己反败为胜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立刻冲天而起，同样往自家小院飞去。
小院中，赵渊和赵颖已熟睡，落雪无声，一切显得安详又静谧。
忽地，阴风凭空刮起，一道光影从天而降，直接穿墙，进入了赵羽的卧室中。
他一见在床上盘膝结印的赵羽，就哈哈大笑，光影溃散，化作团无形无质的阴风，直接笼罩了赵羽肉身。
刚刚赶到的赵羽暗道不好，只见床上的“自己”倏地睁眼，眸中瞳孔居然呈现出灿金之色，在这黑夜之中，尤为醒目。
肉身绝不能被这妖人占据，否则自己必死无疑，既如此，拼了！
赵羽念头发狠，神魂所化的阴风也一下撞上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