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育燕,铸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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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突袭致胜

祁弘望着李艺亭道:“世子已经将你的事告诉本将了,引路只能赦你之罪,攻营方能立功,你可愿意?”

李艺亭抬头望了望祁弘身边的宇文坚,停了一息,咬了咬牙道:“给我一副轻甲。”

祁弘点点头,由此一试,便知道李艺亭不是做谎了。

眼见李艺亭要甲打头阵,猜出祁弘不想多等的宇文坚凑过去,低声提醒道:“祁大哥,咱后面步卒拉的距离有些远,要不等上一等。”

祁弘用马鞭尾撞了撞宇文坚的胸口,道:“望天色已至寅时快辰,天马上就要亮了,慢一步,就错一步,你总不能指望这三胡部都能藏的住吧。”

闻言宇文坚若有所思,三胡部良莠不齐,人多难藏,远不是自家那百十人能比的。

见宇文坚有所获,祁弘兜转马头,直面诸将。

他用马鞭环指苏恕延和段疾陆眷,道:“今日没有主副,谁先冲进郝昌的大帐,谁就是首功!”

简单!

苏恕延倨傲的哼道:“这首功,我乌桓部拿定了。”

说着一马当先的打马归阵,段疾陆眷抱了抱拳亦归阵而去。

安排妥两部,祁弘侧首看向宇文坚道:“你小子收敛一点,带着质子营为备吧。”

宇文坚点点头,他已有功在手,此刻再去跟两部抢夺,未免将事做绝。

宇文坚抱拳道:“我遵令就是。”

说话的功夫,信骑速来,言称各部尽皆就位。

祁弘闻信,冷声喝道:“进攻!”

只听马背上的鼓手敲响大鼓,宛如阴天炸雷响彻深夜。

闻听鼓声的段部和乌桓骑兵驱马向前,鼓噪而进,向着晋军的北岸大营发动突袭。

速进的弓骑兵趁着夜色,借着马快,快速抵近,弯弓将哨楼上的守卫晋卒一一射落。

后续抢先赶到的胡骑甩出套索勾爪,套在营地外围的木栅栏上,几人配合,借助马力顺势一拉,简易的木栅栏轰然而倒,露出营内的军帐。

眼见通道打开,大股骑兵顺势鱼贯而入,奔进营寨,对着慌乱起身的晋卒马踏砍杀,哀鸣四起。

值夜的晋军突遭袭击,哨伍的士卒拼死敲响警钟,反应过来的各部军官顾不得披甲,立刻出营收拢惊醒的士卒,聚合起来开始反击。

冒着箭矢,重新登上哨塔的晋军弓弩手居高临下的俯射,竭力压制着胡骑涌入。

闻讯赶来的各处晋军巡逻队抽刀拔剑,以身堵口。

幽冀双方即刻展开大战。

眼见两部在第一时间就遇上了激烈的抵抗,祁弘眼神一冷,此刻时间就是胜负。

随即他准备直接押上身家,命令道:“宇文坚,你的质子营先引火箭入营,搅乱他们。

随后骑射支援,替其余两胡部争些时间来。

若是那处有机会,冲进去扩大优势。”

“诺。”

宇文坚抱拳拿令,带领质子营以百人队为一批次,不停地来回替换,将连续的火箭和箭矢抛撒入营。

营中各处起了火势,晋军便再也不能专心堵口了。

惊醒的郝昌闻听营地受袭,果断令各部依托营地固守,他自己则带着集结起来的三百亲军,奔着胡骑冲进来最多的北面迎去。

主帅临阵,散落的晋军瞧见大纛,找到了主心骨的他们纷纷涌来重新集结,竟配合着亲军的军阵强甲,将冲进来的胡骑挨个捅杀,毕竟在帐篷间,骑兵又能冲起多少速度。

尤其是郝昌的亲军,人人着甲,训练有素,他们像一面无敌的盾牌,硬顶在前,安稳住了本已溃败的军户兵。

一止颓势的晋军,很快接上了段部和乌桓部,冲击与防守,骑射与步射,小小的营地里没有退路,尽是短兵相接。

段疾陆眷眼瞅骑兵冲不起来速度,哪能安稳当靶子,直接下令麾下骑军下马聚阵,跟晋军展开捉对步战。

苏恕延有样学样,奈何他的部族远不如段部强悍,弃长用短,险些被晋军步卒冲散,好在他人够多,经得住造。

两军陷入鏖战,谁都有不能输的理由,刀是砍废了一把又一把,作为弓弩支援的宇文坚,几壶箭下去,胳膊也是酸痛难忍。

两军一直从天黑打到天亮。

熬过黑夜的晋军退至南半营,却发现敌骑远没有想象中的多,竟鼓劲反推了起来。

可惜天不眷晋,踏着晨曦的幽州军靠着这段时间赶到了战场,在祁弘的指挥下迅速投入战场。

幽州军虽是疲兵不假,但生力军的卷入,局面开始发生倾斜。

“幽州的援军到了。”

阵前甲士短短的一句话,晋军残留的士气瞬间土崩瓦解,军阵接连动荡,苏恕延和段疾陆眷趁机冲阵,晋军半夜的苦战尽数沦为泡影。

指挥的郝昌眼露不甘,无奈下令道:“撤出大营,南撤!”

闻令晋军残部退往界河北岸,营中遇挫,敌援又至,大军撤退时再也难制,溃逃开始了。

逃至界河河岸,郝昌望见面前平静的河水堵路,此刻他与亲军背靠界河不假,奈何他不是兵仙再世。

回首再一望着北面汹涌而来的幽州军,军阵中的郝昌懊恼道:“我怎么蠢成这样,不知道早在界河上,搭上座浮桥,以至今日惨败。”

眼见大势难挽的公师藩倒是果断,他将身上的甲胄一一卸了,踩着岸边又冷又滑的冰面,扑通一声跳入冰冷的河中,径直往南岸游去。

瞧着三面包围的幽州军奔来,郝昌亦脱了衣甲,跳入河中,其余亲兵有样学样,尽皆饺子般的下河。

勒马追至岸边的宇文坚看着这一幕顿感身冷,他可不是冬泳爱好者。

安抚着鼻子里喷白气的战马,宇文坚瞧着满地的甲胄眼冒绿光,打赢此战的价值在王俊,但面前这些对他来说才是大价。

他赶紧命达奚步等人放弃抓俘,将郝昌亲军抛弃的军甲逐数收集藏匿,晚上一步,就不是独肥的事了。

正大口吃着独食,就听身后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宇文坚做贼心虚,刚准备叫众人收敛些。

就见是伊娄莫忒骑马而来,禀报道:“祁主簿令,让我等尽快打扫战场,预备北撤,幽州军在南岸发现了晋军主力。”

虚惊一场。

宇文坚命众人继续,自己则在漫步数十次的熟悉河岸上选了一高处眺望,果然没一会,就见南岸旌旗蔽日,冀州军到了。

真是好险,但凡北岸的战事晚些结束,哪怕和演不是军中宿将,也足矣容其派兵北救了。

到时候两军主力真缠在一起,怕是这和谈也就可以免了。

仅仅一刻钟左右,祁弘、段疾陆眷、苏恕延纷纷带兵而来,不约而同的汇集到宇文坚处,这是最佳的观测点。

苏恕延一勒马便急急问:“你们可寻见郝昌那厮?”

段疾陆眷摇头道:“我部沿途抓俘,早跟丢了,不在我处。”

宇文坚自然不会说自家靠着路熟,提前绕过战场捡漏,也摇着脑袋道:“前锋都未追上,我个后追的能碰上?”

苏恕延将信将疑的收回打量目光,转头瞧见不远处的狼藉岸边,自言自语道:“难道都沉河里了?”

唯有祁弘瞥了眼说瞎话的宇文坚,按分配,宇文坚若是正常追击,是不会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

随后祁弘道:“各部收拢兵马,按将军令北撤百里归营,咱们的威足够了。”

“诺。”

和演率大军行至南岸边,正好望见幽州军撤退的场景,再派人一搜,很快找到了郝昌和公师藩。

郝昌只是受了风寒,但他的亲兵经过这一番折腾,活下来了五十三人,六去其五,损失惨重。

公师藩本就有伤,这一冷直接高烧不起,算是钓着半条命。

和演盯着两人眉头紧锁,道:“大王若是知道咱们过河就败,怕是会起雷霆之怒。”

郝昌裹着面军旗道:“右司马要直接上报?三千兵卒罢了,我军尚存主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眼见郝昌欲瞒,和演叹道:“老夫不懂军事,此行就是为了说服王彭祖投降,如此一败,蓟城之行怕是难喽。

大军交付于你,这事老夫不管了,谈判才是老夫的主责。

尔等自决吧。”

话罢和演转身奔着牛车而去。

瞧着款步而走的和演,郝昌眼里极力压制着怒火,北行时老家伙可不是这么说的。

“河南下营,派人收拢败兵。”

“诺。”

话说赶到幽州军营地的枣嵩还在奇怪,为何此次祁弘会如此失礼,未曾想跟着留守兵卒一进大营,竟发现是一座空营。

留守的兵卒又如何有胆子隐瞒,三两下就将大军南下,准备在幽州境内突袭敌军的事讲了出来。

面对祁弘的自作主张,枣嵩面上冷意泛滥,竟不顾以往形象的呵斥道:“真是胡闹!上上下下的都在胡闹!恶了成都王,打成大战,到时候幽州家家都得戴孝!”

骂过后,知道于事无补的枣嵩黑着脸道:“还愣着干什么,带我去界河战场。”

枣嵩的牛车还未出营三里地,就碰上了祁弘派来的信骑,他命营内准备吃食以备犒劳大军。

从车厢里探出脑袋的枣嵩喃喃道:“这么快就打赢了。”

“老爷,那咱们还去界河吗?”

枣嵩轻叹道:“或许祁弘才是懂老头子的,回营,咱们等祁弘回来,再做计较吧。”

占了便宜的宇文坚一回营,迅速命人将军甲收拾出来,满配了大宁营百骑,随即才填补进质子营内,快速将肉吃到了嘴里。

两营兵马轻甲各半,乐的宇文坚是嘴角难压。

呼延乙那楼脸上也是难掩喜色,道:“这次让咱捡了漏,加上村里李艺亭他们送来的,咱们军中的甲胄数量,看着舒爽得紧。”

提起李艺亭,宇文坚神色一顿,道:“这人此次功劳不小,冲营后还活了下来,或许能直接加入幽州军,你去俘虏中找到他曾经麾下的亲兵,一并送过去吧。”

呼延乙那楼疑惑道:“首领是要结好于他?”

宇文坚笑道:“结好?不至于,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他的品性我瞧不上,但双方也没大仇怨,相安无事最好。

按跟将军府的约定,咱们的缴获皆归本部,但你我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幽州混饭吃,跟幽州军打交道的地方还有很多,帐下岂能尽是汉人的俘虏和奴隶,这种时候宁可低头做小,也莫强出头。

这样吧,你去选些愿意留下的,并入大宁部。

其余都送到祁弘手里去,任他处置,也算还了当时他在河岸替我护持之意。”

呼延乙那楼扶胸道:“我这就去办。”

“对了,顺道将那个赵幢主唤来。”

“诺。”

卸了甲的宇文坚洗漱一番,刚坐下准备吃鲜于六送来的包子和粥,就听帐外传来一声通禀,一个瘦削的大汉走进了帐。

“赵旭拜见燕世子。”

宇文坚抬眼看着抱拳的赵旭,道:“你我本是同殿之臣,未曾想因为上面的政见不同,闹到如今这步田地,内战打来打去,胜之亦如鸡肋。

鲜于六,给赵幢主上粥,一起吃些吧。”

赵旭心中谓然一叹,跪坐下道:“看来世子在界河北打赢了。”

宇文坚也不瞒着,咬了口留汁的羊肉包子,咀嚼两口才道:“幽州军保境安民之举,冀州军过界了,自然当打。”

得到确认,赵旭痛苦的闭上双眼,道:“是赵某跟同僚们技不如人。”

宇文坚吸溜一口小米粥,笑道:“还记你光腚的事呢,腿了一天,就算你当时结成军阵,又能有几分用?

无非是我多费些时间和箭矢的事情罢了。”

赵旭低下头,当时那种情况,鏖战同样难有胜记。

宇文坚消灭掉一个包子,问道:“赵幢主难道怕此饭是断头饭?”

“食不下尔。”

宇文坚笑道:“食不下尔?跟你一起受俘的李艺亭此战表现出色,不日便要去蓟城受王公嘉奖,你倒是落后了。”

赵旭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道:“我赵旭再不堪,也不会拿兄弟们的命去染红自家的盔帽。”

“倒是有几分骨气。”

宇文坚站起身道:“行了,我吃饱了,准备去赴宴。

至于你,吃饱以后,就让鲜于六把你带出营,回家去吧。”

赵旭本以为宇文坚是劝降,未曾想是直接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