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育燕,铸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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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龛中无位

鲜于六是大宁楼的主事人,他率先转过了弯,乐道:“他们是抱着赚钱的心思来,但那王公包却是个赔钱的买卖。

咱往日都是拿涮肉挣的钱去贴,才保证少亏的,他们接手又岂能甘愿。”

像个老农般舒服晒背的宇文坚明眸带笑道:“王公包就是大宁楼的势,华桓若是聪明些,把往常的一文包子定个上限,每天五百一千,甚至只有一百个,街面上顶多骂上两句,畏惧王府的威势,也就作罢。

但若是他要犯了混,直接节省成本,将一文钱的包子给捋了,短时间内,这股子怨气怕是难消。”

“王府的家仆,不会如此莽撞吧?”

宇文坚翻白眼道:“你觉得在他眼里,你和他是同一种人?”

鲜于六噎住了,前些日子来大宁楼请人的正是这华桓,一个仆从连巡街军卒都能驱使,更遑论寻常百姓了。

鲜于六沉声道:“我明白了,回去就收拾家当,搬来军营。”

眼见鲜于六闷闷不乐的走了,普拔好奇的问道:“世子,若是那华桓按老法子不动呢?”

宇文坚起身拿起锄头,道:“按部就班的前提是府内源源不断的输血,这和华桓以及他身后人的初衷相悖,所以华桓必然会变。

如此能牺牲的只能是这低价包子,否则依旧敞着缺口,华桓岂不是白来了,不变他没法向上交代。

再说就算华桓继续做,终归是收购大宁楼的时机不对,而今看似将军府全胜,但终究王俊先天不足,用胡力以下克上,没有洛阳的法理支持,他最难挡的就是这悠悠众口。

你说此时爆出来大宁楼风波,王俊会不会从重处理?”

“这华桓怕是要当替罪羊了。”

宇文坚举起锄头,道:“也就十多天的功夫吧。”

其实宇文坚知道,这至多是个药引子罢了。

鲜于六带着大宁楼的牌匾,灰溜溜的走了。

第二天一早,华桓便在一片鼓响锣敲的热闹中,挂上了新匾,博陵楼三个大字滚金发亮。

围观众人低声议论着换东家的事,因为大宁楼卖便宜包子的缘故,人缘一直不错,惋惜声不断。

一身新衣的华桓拱手笑道:“今个博陵楼盛大开业,涮羊肉管够,王公包也是现蒸的,各位客官欢迎捧场。”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传来吵闹,一个王府护卫提溜着一个食客丢出了门。

“呸!什么东西!哪有一文钱的包子,还想吃白食!”

“你!”

面对楼外立着的数个大汉,食客将话噎在了喉咙里,起身狼狈的逃离了现场。

可惜华桓期待的哄笑和嘲讽统统没有,围观的人群中大多是兔死狐悲之色,兜中寂寥,偶尔才能挤出一文钱解馋,今后怕是连这也无了。

望着楼前踟蹰的食客,华桓误以为大伙是不知道新行情,赶忙热情的介绍了起来。

“什么?这一个王公包要十文!”

“吃不起,告辞。”

眼见围观的众人散去,华桓觉得莫名其妙,心骂一帮寒酸,还未出口,就见仆从跑过来附耳道:“掌柜的,左长史的车驾到了。”

华桓立刻眼露精光,这捧场的人到了,当即大手一挥,喝道:“请开众人,准备迎接贵客。”

华桓奉承住了贵客,自然而然也就没了散客,而更要命的是贵客生意从来都不缺人做。

几乎是在博陵楼挂牌的当天,蓟城的舆论就被有心人点爆,这种力量和速度,绝不是宇文坚能拥有的。

“王府抢夺民财!”

“王公包已死!”

面对滚滚而来的舆论压力,王俊在堂内抿着温酒,扭头望向一旁的大女婿道:“台产,此事你怎么看?”

枣嵩沉吟道:“府内仆从肆意妄为,少了管教,借着主子的名,却为主子在外添恶,当斩。”

眼见王俊没话,显然是心里不想直接妥协,一旁的妻舅崔毖笑道:“乍看这是买卖,其实却是州内士族借机在向彭祖你示威啊。

看来先前咱们借着城头的事,修建枝丫,已经有人坐不住了,都是和光同尘多年,没必要做绝,不妨让出半分,大伙也好自己找台阶下。

此事全退亦不成,岂不是显得咱们怕了?依我看,不妨惩了恶仆,再让原主回来操持,至于楼名便不要再动了。”

取中。

枣嵩抬眸道:“取中之策对咱们来说是佳,但对燕公来说,此事毕竟是府中做差了,百金购楼,多少有些跌面。

现如今又要人回来操持,怕是那宇文世子不会轻愿。”

王俊侧身靠在侍女腿上,指了指额头示意其按摩,悠悠道:“你们刚到幽州不久,不知这小子的脾性,这次能如此利落的将大宁楼让出来,估计也是算好了华桓会犯蠢,这才给了州内士族们借机发力的机会。

虽说世家们入局不是他能操控的,但这小子绝对没安好心。

可惜老夫再无第六女可嫁,否则其倒是佳婿之选。”

崔毖扶须道:“我曾跟裴家子弟玄谈,其家未透露有半分跟宇文氏有联系的迹象,彭祖,你可别被那小子骗了。”

王俊闭目叹道:“要是真跟裴家没瓜葛,老夫心里还少些顾虑呢。

先前裴家河谷遇袭的事,人头摆在那做不得假,裴大郎因为闺女的事,险些砸了老夫的府衙,而这人就是宇文坚从山里找回来的,裴氏在宇文部停留的事亦有痕迹可查。

只不过裴氏跟宇文氏的关系究竟如何,老夫也拿不准,说熟吧,裴大郎也未有只字片语告诉老夫照顾一二。

说不熟吧,宇文坚做事的风格却是和胡人迥异,总是给人一种熟悉感。

若是寻常胡部,在救人后,必然会积极邀功,而这小子却是闭楼谢客,归营谨守,深怕老夫殃及了池鱼。

如此作态,岂像个寻常胡人,倒有点像大家培养出来的苗子。

若是没这几分疑惑,当日祁弘在劝时,老夫其实亦有心动,但思到此处,又怕为别家做了嫁衣,无奈作罢。”

枣嵩沉声道:“如此一说,这人倒真有点像是裴家栽培出来的样子了。”

倒是崔毖不以为意的哼道:“才优也罢,才薄也罢,我家和你王家几时又曾怕过?

这府衙内,那个没有家族照应,龛上佛位已满,早就没有安置猢狲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