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育燕,铸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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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欢而散

面对帐内的贵族们纷纷出声支持倾国而战,宇文坚突然毫不顾忌的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瞬间将众人的目光重新拉了回来。

“逊昵延!大帐之内安敢如此放肆!”

“大单于,逊昵延到了该吃鞭子的时候了!”

面对贵族们的发难,宇文坚抬臂环指,捧腹笑道:“我笑你们是井中之蛙,似那夜郎般,不知汉有多大。

勒令辽西辽东诸部?

你们以为自己是晋廷?

真以为那些部族会摄于兵势,乖乖鼎力相助?

一厢情愿!

看来早先我还是太高看你们了,居然还有人天真的以为晋国的辽西太守、辽东太守和东夷校尉,乃至远在幽州的刺史都提不动刀了?

别忘了,当年咱们的老祖宗是怎么走出大鲜卑山的!

是汉军帮我们扫平了匈奴人!”

宇文坚的话瞬间激怒了帐中众人,但他却不给他们叫嚷的机会,反而是扯起嗓门继续说道:“大伙比我年长,应当听说过当年若洛廆攻伐扶余的事。

当年的若洛廆真可谓连战连捷,但至今,为何扶余仍在?

无他,晋廷支持尔。

而若洛廆又因何短短十余年就比肩我部,还是逃不过晋廷的支持。

所以各位叔叔伯伯应该明白,在这片土地上的头狼究竟是谁。

辽东诸部的互耗,附和晋廷安稳边地的利益,但搅乱辽东,打破秩序,想要一家独大,也必然会招致幽州铁骑,再临辽东!

诸位,勿忘我鲜卑为何能临辽地,不过司马宣王一念尔。”

在座的都是部族首领,对数十年前发生的事自然不会陌生。

司马懿征辽东时,杀公卿,迁户民,此举给东北让出了宝贵的生存空间,令鲜卑诸部南下的困难骤减,诸部哪个不是得利者。

如果说对慕容氏动兵,大伙嗷嗷叫,但若是对晋开战,大伙心里都得掂量掂量。

“按你小子这么说,咱们还和慕容氏打个什么,大伙都回草原放羊去吧。”

不是正就是反,宇文坚对此嗤之以鼻,哼道:“国战要看天时,但我们要是能让慕容氏不停的流血,其实就是在提前为灭国战做准备。

行百步者半九十。

诸位,我宇文部才走到半途,为何要急着做那百步国战?

日拱一卒,咱们总有进见老帅的那一天。”

显然宇文坚高估了帐下贵族们的文学涵养,目露疑惑者不是一二。

知道跳舞给瞎子看的宇文坚抬头望向了主座方向,此刻他需要宇文本部的支持。

宇文屈云拊掌道:“逊昵延的话在理。”

宇文步六服顿了顿,沉声道:“我没有意见。”

帐中众人将目光汇聚王座,宇文莫圭遂出声定论道:“步六服所言国战,尚不成熟,时机不到,容后再议。

逊昵延的游击之策倒是值得一试,王庭将会在各部抽选勇士,育养战马,以备明春用兵。”

此话一出,帐中颔首策论者有,低首思索者亦有,默声者也不在少数,联盟从不是一言堂的地方。

宇文莫圭继续道:“至于人选,步六服,你去处理兵事。

至于逊昵延,献策有功,赐领百夫长。”

宇文坚扶胸跪地,应诺领命。

宇文步六服扶胸颔首。

宇文莫圭起身环顾,道:“这半年来大伙也受苦了,明日起王庭会论功行赏,之后各部散兵归部,准备分部过冬吧。”

“诺。”

眼见贵族们纷纷离席,帐中只余叔侄父子。

宇文莫圭盯着宇文坚警告道:“刚若不是我出面压下去,你怕还是要妄探下去,少卖弄你的学问,也不要总以为只有你一个是聪明人。”

宇文坚被骚的满脸通红,站起身子执拗道:“若是人人都只顾自家自部的利益,我宇文氏难敌慕容!”

“不要给我讲大道理,先管好你的百人队,用实力来堵上别人的嘴。”

“那人我要自己挑。”

说着宇文坚阔步出帐。

眼见父子俩当面呛声,一旁站着的宇文屈云立马打圆场道:“大哥对逊昵延太严厉了些,他尚未成年呢。”

“哼!”

宇文莫圭示意宇文屈云陪座,抬手倒酒,推至跟前,说道:“在草原上,只有强壮独行的公马,才能无惧狼群。

发情时,也只有撕咬获胜,它才能成为马群的首领,进而获得交配权,延续族群血脉,咱们鲜卑人也一样。

小马驹不离开家,自然也遇不上狼,他的路还长呢。”

宇文屈云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逊昵延倒是提醒了我,我宇文部不能再一味的蛮力攻伐了,也需要换换手段。

你回毡房歇上半月,准备出使扶余、高句丽和辽东诸部,总要拉住些帮手,好给若洛廆点挂落吃。”

宇文屈云颔首。

.....

在闻氏商队的车队外围,宇文坚一行被护卫挡在了远处,显然闻先生并不想他来送行。

说着迎面跑来的呼延乙那楼朝着宇文坚摇了摇头,说道:“逊昵延,闻氏的家丁说,闻先生谢过大单于的礼物,至于辞行,送到营外就行。”

马背上,宇文坚眺望着即将出发的商队,手中马鞭不由的紧了紧。

他颇有些无奈的苦笑道:“乙那楼大哥,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

健硕高大的呼延乙那楼,被这问搞得满脸懵,跟他身后背着的大弓形成了强烈对比。

呼延乙那楼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而父亲呼延赤沙也只是派他来充当护卫。

眼瞅着商队开动,宇文坚自嘲一笑,他环顾周遭的十余个亲军护卫,道:“先生起我为坚,我又岂能因此小挫而馁?

既然不能牵马执蹬,表于驾前,那便充作跟从护卫,礼送出境吧。”

说着宇文坚驱马跟在商队之后,呼延乙那楼等人遂跟上。

商队的豪车内,熏香袅袅。

闻先生正伏案看书,闻观音从窗外听了禀告,跪坐在了案边。

“可是打发走了那小子?”

闻观音摇了摇头,柔声道:“逊昵延带人跟在队后,充作护卫,说是要送我们出境。”

闻先生手一顿,叹道:“顽石终为齑粉,丹赤终有尽时。

罢了,让他跟着吧,待进了关,自然顺遂。”

闻观音没想到父亲还有这么一言,原本以为先前的《吕览》取名,多为鼓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