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双方再战
出营第二天傍晚,戴着狗皮帽子,染着白眉毛的宇文坚照常向南搜索一天。
这天除了遇上几个外出打猎的猎人,其余倒是与往常没什么两样。
两日的安稳也让他的心安了下来,前日在营内可能是猜错了,但只要不被冀州军打了闷棍,一切都是好的。
正催着战马小步子走着,宇文坚脑海里已经在考虑今晚宿在临近的哪个村了,一抬头就听前面的骑兵呼喊道:“世子,南面有哨骑来。”
“哨骑?”
宇文坚面露严肃,打马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
“丘敦虎百夫长冒险往冀州军界河大营方向刺探,发现其前锋骑兵,正往北而来。”
抬头瞧瞧西落下半张脸的太阳,宇文坚脑海里闪过昼伏夜出四个大字,瞬间身上打了一个激灵,来者不善呐。
宇文坚赶忙问道:“有多少人马?是不是例行巡逻?可曾查清?”
“马队绵延,一眼扫过去至少有千骑,至于其他,尚未可知。”
千骑就必然不是巡逻了。
宇文坚长吸一口冷气,寒冷让他立马冷静了下来,暗嘲自己真是乌鸦嘴,这都能猜中。
不论怎样,先上报求安吧。
宇文坚立即唤来信骑,吩咐道:“你即刻往大营去,将冀州军北进的消息禀报给祁大哥。
告诉他,我部会继续监视敌军,让大营从速做断。”
“诺。”
随即宇文坚望着前来报信的信骑再次吩咐道:“你回去告诉丘敦虎小心监视,时探时报。
不得随意袭扰,我们此刻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消息。”
“诺。”
打发走信骑,宇文坚扭头又吩咐道:“派人传令,呼延乙那楼部立即向我靠拢,拔拔赤勿和普拔部,分左右向冀州骑军身后刺探,看看他们有没有步卒跟随。
若有异常,速报!”
“诺。”
神情凝重的望着数个信骑消失在雪地里,宇文坚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皮袍子,冀州军选择这个时间强打,怕不是临死前的一巴掌,扇到哪里都得疼上一阵。
昏暗的天色下,郝昌望着麾下的马队缓缓北进,胯下的战马时不时打着响鼻。
躁动不安的除了马,还有人,这些骑兵没经历过先前的败仗,此刻身上皆有一股之气未散,正是搏命的佳时。
只见郝昌耳朵一动,信骑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来便道:“校尉,咱们发现的胡骑散了阵形,分开小部,看来是准备时刻监视咱们了。”
郝昌眉头一蹙,若是寻常胡骑,望见大军必然避逃,而此部居然散骑监视,显然就不是寻常胡骑了。
自家刚出营一天,若是对面的祁弘早知道我计,便不会只来这些散骑了,看来只是无意间遇上。
郝昌心思一动,既然不是寻常胡骑,那就抓来当向导俘虏,遂命令道:“从后队左右分出两百骑,绕后截住他们,前军兵马照常行进。”
“诺。”
丘敦虎立于马上,躲在一处林子里,望着冀州军引着火把缓缓北行,监视这活显然有些无趣。
此刻他麾下的百骑都散了出去,身侧只余两个十人队。
眼瞅着冀州军骑越来越近,身旁的十夫长提醒道:“百夫长,咱们该撤了,按冀州骑军的速度,片刻就至。”
丘敦虎刚想开口,就听耳畔嗖的一声,一支利箭自身后扎进了临近的树干上。
丘敦虎立刻往后一望,只见侧后两百步处,密密麻麻的铁盔在月色下泛着银光,冀州骑兵!
刚刚那箭,是暗哨的警示箭。
许是发现了形迹暴露,这伙绕道东北向而来的冀州骑兵开始加速围了过来。
祸不单行。
“百夫长,对面的冀州骑兵加速了,往咱们这来了。”
丘敦虎瞳孔一缩,扭头看去还真是,立马果断道:“催马随我向东南,把身后的尾巴先甩掉。”
说着丘敦虎打马为先,其余骑兵不置一言紧随而出,一出林子,就是直接暴露在冀州军眼前。
丘敦虎策马往西北一望,果然绕到那处的冀州骑兵也是发现猎物要跑,直接甩开膀子,加速奔来。
前后皆敌,丘敦虎暗自吐槽道:“倒是真看得起老虎我!”
绕道北方的两股骑兵率先合拢,将丘敦虎北逃的大门关上,霎时跟北进的郝昌所部形成了南北对进,把丘敦虎一行困进了笼子里。
郝昌所部骑兵眼见身后的两股伏兵将丘敦虎赶到了自家面前,面对如此大礼岂能不收,百骑散开就准备迎头包住。
丘敦虎跟郝昌所部骑兵相对而行,眼瞅着距离百步,他赶忙扭动腰肢回首透过骑兵一望,身后的两股绕后骑兵合兵一处尽数追击而来,与己方差距不过三百步。
收回目光的丘敦虎在望一眼近在咫尺的郝昌所部骑兵,随即发挥小快灵的人数优势,立刻兜头向西,打马狂奔。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调转方向,本来志在必得的郝昌所部骑兵顿时傻了眼,到嘴的猎物岂能飞了。
奈何先前骑兵散开,此时只有靠西的半队人马能勉强顾得上,等于瞬间丧失一半追击能力。
而北面合口的骑兵本是往东南追,丘敦虎一兜头,他们便只有打西北绕行一部的尾巴能调头追上。
丘敦虎眼见冀州骑兵转不过自己,一个口哨,随行骑兵就弯弓搭箭,侧身对着追来的郝昌所部骑兵射了一轮,迎头的骑兵应声而倒。
趁着制造的这点小混乱,丘敦虎赶忙奔着没合拢的西口而去。
眼瞅着丘敦虎就要溜出包围,南北两部冀州骑兵疯狂打马。
奈何此时局面变成了经典的一追一跑,没了侧翼袭扰的丘敦虎散开骑兵,竟边跑边扭身放起了箭。
冷箭下,时不时就有冀州的追击骑兵落马,面对此景,真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拉满。
观战的郝昌气红了脸,喝骂道:“不必再留活口,尽数射杀!”
“诺。”
溜出来的丘敦虎本想再溜溜对手,谁料刚靠马过去,就见冀州军弓弩皆发,竟直接下了狠手。
面对漫天箭雨,吓得丘敦虎兜头就跑,这箭量下,任谁来都只能是刺猬下场。
双方又追了小半个时辰,丘敦虎跑是跑了,但也彻底失去了近些天的作战能力。
继续收拢部队北进的郝昌此刻只能寄希望于侥幸了,他在赌丘敦虎并没把消息传出去,吩咐了左右后,大军继续北上。
幽州军大营内,祁弘召集诸将,调解近日的纠纷。
不过眼见帐内尴尬的气氛,就算他是王俊的心腹,但亦难压住底下的将校。
毕竟这是一帮王俊都不曾完全驯服的世家子弟,虽说这次被逼到了墙角,但却从不会轻易低头。
瞧着已入夜半,祁弘有些按耐不住,道:“诸位都是在王公帐下效命,又都是幽州本土邻家,袍泽之时年余,难道真要闹的最后兵戎相见不成?”
“什么袍泽,说的好听,某绝不跟胡膻为伴!”
“封赏不公!凭什么胡贼拿的多,我等拿的少。”
“就是,论出兵,我幽州军动辄出动万余,岂是千余胡骑能比的。”
“没有我等奠定胜局,那日能夺得下营,打的赢仗?”
眼见幽州军气势汹汹,苏恕延起身对骂道:“若不是老子舍命突营,待尔等来,那郝昌都有功夫,在界河里游上数十个来回了。”
头上带伤的段疾陆眷跟着哼道:“谁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尔等又有几分忠心。”
“大胆!”
就在双方骂战再起时,宇文坚的信骑飞马赶到。
瞧着急匆匆进来的亲兵,意识到有事的祁弘喝道:“都闭嘴,再敢多言者,军法从事。”
在众人的眼神互斗下,信骑进帐禀报道:“我家世子奉命南下侦查,于今日傍晚发现冀州军骑兵北上。
世子判断千骑北上,又选择昼伏夜出,其必有袭我之意。
现上禀祁主簿定夺。”
还真被那小子说准了。
祁弘立即站起身子道:“你们的龌龊我不想追究,一切以战事为主。
既然郝昌自营垒中北出,我军便要以击其于野为首要目标。
苏恕延首领和段世子引骑兵先行,拖住敌军,本将亲自引大军为援。”
苏恕延起身盯着幽州诸将道:“这次就看咱们谁是儿马子了。”
话罢苏恕延阔步出帐。
段疾陆眷抱拳道:“我头有新伤,见不得风,还请将军体谅,以我弟匹磾为主,南下作战。”
眼见这一进一退,便知两胡部亦不安分。
祁弘道:“如此段世子就留于营中,好好安养吧。”
“谢将军体谅。”
段疾陆眷和段匹磾一前一后走出大帐。
祁弘环顾诸将,道:“诸位都去准备,祁某将丑话说在前头,谁再敢阻挠明公的大事,不论胡汉,皆由军法惩治,到时候可别怨祁某不念及香火情了。
请吧,诸位。”
“哼!”
回到自家营中,瞧着各部骑兵准备的空隙,段疾陆眷将一身戎甲的段匹磾拉至一旁,嘱咐道:“此次南去,你莫要抢功,安稳跟着回来就成。
不要去和苏恕延与幽州军头们争,遇上拿不定主意的,去看宇文坚,这小子油滑的紧,轻易吃不了亏的。”
段匹磾点点头。
“启禀两位主人,祁将军派人催促,言称那苏恕延竟不等我等,已经率部开拔了。”
段疾陆眷摆手退了亲兵,皱眉道:“这苏恕延未免太猖狂了些,连那些幽州军头们都不敢轻易违抗祁弘的军令,他倒好,直接独自南下了。”
段匹磾愤愤道:“依我看这老狼是急着抢肉,着急去将军府摇尾巴呢。”
段疾陆眷面上一顿,再次叮嘱道:“随他去吧,你小子别如此就好。
咱们先前已经损失了不少本族弟兄,这次你小心着些,别令我等最后无颜归家。”
段匹磾再次重重的点点头。
“去吧。”
看时辰天应该亮了,但连片的阴云遮着,让宇文坚的心情低沉。
拔拔赤勿和普拔昨夜相继派来信骑,他们都发现了冀州军的步卒大军,此次几乎是倾巢而出。
瞧着呼延乙那楼打马而来,宇文坚问道:“还没有丘敦虎的消息?”
呼延乙那楼摇摇头,道:“今早派去的哨骑,发现了白日赶路的冀州军骑,但都未发现丘敦虎所部的影子。”
就算是遇袭,也不能百骑一个都跑不出来啊。
担心归担心,宇文坚不可能将心思都放在丘敦虎上,郝昌此时的反应跟他先前的判断相悖,冀州军骑不再昼伏夜出,反而是白天扯着旗子赶路,着实有些明目张胆。
如此一来,冀州军中必然骑步分离,能官至校尉,郝昌不可能不知道此害。
而且就算他千余骑突袭成功,也会瞬间被幽州军反包,他的步卒是没能力救援的。
眉头紧锁的宇文坚还没想清楚,就见哨骑飞至,禀报道:“世子,咱们的援军到了,为首的是乌桓部苏恕延。”
“就其一部?”
哨骑点点头。
呼延乙那楼道:“苏恕延因为上次北岸之胜获利匪浅,又从本部调来了不少部族骑兵,估摸其一部就有近两千骑了。”
宇文坚并没答话,道:“走,咱们去瞧瞧。”
望见宇文坚几人打马而来,苏恕延勒马道:“哟,燕世子怎么来了?”
宇文坚懒的跟其斗嘴,直接道:“郝昌今日一反常态,白日行军,前后步骑脱节。
我散出去的骑兵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稳妥起见,苏将军还是不要贸然出击的好。
等后续部队赶到,再做计较不迟。”
苏恕延眼露精光,傲然道:“白日行军再正常不过,你百十骑怕了,我麾下有骑兵千余,正面都不输他,谁能挡我?”
说着马鞭一甩,苏恕延高喝道:“加速前进,今日我乌桓部要自己打赢这一仗!”
望着速进的乌桓骑兵,宇文坚颇有些无奈,郝昌麾下多是晋军里的禁军,跟上次石超所率没两样,苏恕延这是记吃不记打啊。
乌桓骑兵刚走不久,呼延乙那楼就打马禀道:“首领,段部的兵马到了。”
只见在数十骑的护卫下,段匹磾勒马走到面前,扶胸道:“兄长。”
眼看是段匹磾统军,宇文坚脸露担忧,问道:“疾陆眷兄长的病情竟如此严重,连此统兵大事都不能亲至?”
段匹磾神色黯淡,解释道:“大哥的伤不打紧,就是不能见风,这才派我来的。”
宇文坚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