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渐渐明晰的方向
人，是一种颇为复杂的高级动物。
而一个情字，又能扯出一堆掀锅倒灶的事，佘维斌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他还挂着门前那一亩三分地。
但他其实也知道，种地终究不是长远之策，因为就目前的经济增长以及社会物价的不匹配，哪怕他一直在小乡镇待着，也是知道此中差距。
半生拼搏的积蓄，不说到市里，就是镇上的新建楼盘小区，他也就只能买个毛坯，而且还是那种比他现在住的平房还要小的商品房。
伤病，他其实也知道也明白，因为日常的腰伤、补气血等等药品都是他自己买然后夫妻俩自己用的。
儿孙的未来，自佘淮选择继续求学开始，那便不是他可以干涉的了，毕竟从他小时候开始也都没有干涉，也干涉不了啥，你说教育？谁教谁还不一定呢，所以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支持。
“其实吧，干蔬果也行的，菜咱自己就能搞定，水果不就是批发嘛，人家都这么干”。
发表意见的自然还是佘维庆，家长就他跟佘维斌，至于佘淮的堂兄堂姐，大家都是有工作在身的，可没参与进去的想法，也就权当一个围观的，倒是佘淮干脆直接掺和进了大人们的聊天，别说许秋琴，就是佘维斌不乐意都没办法。
因为这小子直接就是端了个碗到佘老太太旁边坐下了，晚宴吃到这会儿，其实已经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小孩桌该吃的也都吃饱了，也就大人桌因为聊天和喝酒还在兴头上。
“就是，咱开个店就在市场旁边租个铺头，简单刷个石灰，买点放东西的货架就好了，然后办卫生证、办营业执照，做个税务登记就可以开业了，我看网上都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下午到街上去看，租金也不贵，才几百块”。
“豁，你小子可以，口气那么大，才几百块，将来肯定比你老爹强，有大出息！”
“奶奶，二伯是不是夸我？”
“是是是，你二伯把你夸惨了，不过不用他夸，我们小淮也肯定比你爸你二伯他们俩都有出息，都快五十的人了，知道的还没你多”。
“妈.....”。
佘老太太当面开阴阳腔，退伍老兵佘维庆的脸也是有些挂不住，忙喊了一句。
“二叔跟三叔要是开铺头，可以起个名字，我可以设计个logo，做个有记忆点的包装啥的”。
大伯家小女儿，也就是佘淮的小堂姐佘嘉颖也适时搭了一句，她也是学美术的，如今在八大美院之一的广美读二年级，当初佘淮会同意学校修读美术的建议，其实也是有受到她的影响。
“就一卖菜卖果的铺子，起啥名，设计啥go啊！”
自家老爹忙不迭就摆手的当口儿，佘淮却是噗嗤一声笑了，一瞬间就把餐桌上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你小子又想闹啥？去了一趟省城，放飞自我了？”
佘维斌的眉头都是皱了起来，看着佘淮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
“咋的？还不让人说话了，小三子，你把你那表情收回去，让我乖孙说说，正好他奶也想听听年轻人的看法”。
佘老太太虽然八十多快九十高龄了，但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能走能吃，还能下地种两垄芋头，就是牙齿快掉光了，不过一点不影响老太太的霸气。
“奶奶，你看开店没个名字的，人家能知道你这是干啥的？堂姐这设计个logo，那才是专业做生意的准备，就一白色。红色的塑料袋，人家买菜的想跟邻居分享一下都不知道该叫啥，要是有个包装，有个郎朗上口的名字，那不是一下子就能让人家记住了，那这就有品牌效应了，要干了，咱家可就是临海镇第一家果蔬商店了呢！”
“豁，这还能得个第一？不错，我们小淮比他爹多读十几年书就是厉害，知道的就是多”。
佘老太太对于佘淮前面说的，其实也就听一乐，毕竟她也不知道那是啥，不过第一这个名头，她是听进去了。
这话说完，谁也没有反驳，因为在场书读得最多的，就是刚刚开口的堂姐弟俩，至于其他堂哥堂姐，进社会的时间都比较早。
散席之后，小孩们是去玩灯笼啥的了，而大人们则是换上了茶桌，继续聊，至于佘淮，也是和堂姐们把从家里带来的月饼水果啥的摆了出来，也是在大人桌旁边，支起了赏月的摊子。
然后跟大人们一样，边喝着茶，边聊着美术和文化学习的事，顺带，还聊聊想去啥大学。
“去什么大学现在还没想过，以现在的美术功底，艺术统考上重点线应该没什么问题，文化课的话，美术生的重点线好像也不难”。
佘淮这话还是有五分底气的，因为美术生是双线上线录取原则，前世他没能上重点，其实还是因为美术统考没过重点线，就差一分。
当时他可是后悔得打紧，所以现在才使劲练素描。
至于文化科，当初没外挂他也能超艺术生重点线五六十分，现在有了外挂，那更不用愁了。
“咦？这么有信心的？”
听佘淮这么一说，佘嘉颖都是惊讶住了，好久没关注自家小老弟的学习情况，还以为在普高普普通通的，结果现在说得这么牛逼的！
“前面一模我三科总分248，高二期末文化课总分接近600，虽然学校打分水分比较大，但按照高考的难度，挤一挤水分，应该也有个400吧？”
15年南粤第一批本科美术类的投档线是文化科总分345，美术术科234分，要是能维持他所说的，那还真的是上重点没啥问题。
要是知道自己堂弟开挂，佘嘉颖估计会一丁点怀疑都没有。
“有信心就好，既然没目标院校，那就使劲往上冲分数就好，考得好了，可能你没填志愿，估计一些学校就自己找上门来了，不过要是你想未来走美术专业的话，建议还是考一下各大美院的单招，如果不想走这个方向，单纯以未来就业考虑，能进大公司就进大公司的话，那也要把统考考好，然后选名气大，专业实力还不错的名牌学校”。
佘嘉颖的建议的中肯以及实在的，也正好是和佘淮的想法不谋而合，读美术是为了上好的大学，上好的大学是为了有好的工作，而薪资优厚待遇好的岗位也刚好是在大公司。
至于什么美术的理想抱负？不好意思，那是有钱人家才有的玩意，哪怕重活一次，佘淮自聆自己依旧还是个俗人。
“嗯，我明白的，谢谢颖姐”。
“嗨，兄弟姐妹的，客气啥”。
他俩聊得挺深入，而大人那桌，也是渐渐有了一个明晰的计划方向，佘维斌足足思考了半个钟头，在这个时间里，他把所有的可能性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心里更是砰砰直跳，他这半辈子不是只种菜的，平时和各路做生意的老板喝茶，也是听过他们展望的各种未来，开了店，做大做强他不敢说，但赚到钱他还是有信心的，人家做个饲料代理商，卖个早餐都能赚到钱买楼又买车的，他会差吗？
扪心自问，佘维斌可以打包票地说自己不会比他们任何人差，他差的只是没有这些老板的起点罢了。
野心，哪怕年过半百，他也还是有的，想清楚之后，佘维斌却是扭头看了一眼正在跟自己侄女们侃侃而谈的佘淮，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感慨，儿子终究是长大了！
回过头来，他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自己二哥佘维庆。
“就按小淮说的，干了，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回不拼一把，往后就没咱们兄弟机会了！”
“......”。
佘维斌的突然发言，不单单是震到了佘维庆，也是震到了几个侄子侄女以及各自的妻儿、嫂子。
拼吗？拼了可能自家小的两个会有更好的未来规划，起码少吃点苦，再一个，两兄弟如今的鬓角都白了，再等，再规划下去，可就没下一次机会了。
佘维庆皱着眉头，却也是下定了决心。
“你准备咋弄？”
佘维斌马上让佘淮取来纸笔，学画画的，要这些东西找他准有，不过，佘淮却不单单是拿了一张大四开的画纸和炭笔，还把他收集的铺头资料给递了过去。
“啧，你小子今晚说的这些话，都是打了腹稿的吧？既然这样，那就更省事，维庆你根据小淮的资料，再去确定一下，没出入就盘这个市场中间对面的，然后问一下装修的人，按照这个来弄，要多少钱，至于其他的手续什么的我托人去搞”。
接过东西的佘维斌抬头说了佘淮一句，看了一眼却是把铺头信息丢给了佘维庆，随后在纸上比划了起来。
“可以，就是这店咱几兄弟怎么出资和分配呢？”
“你先问好信息，后面合计起步资金，咱们三家再商量出钱比例什么的”。
亲兄弟明算账，佘维庆这话还是很重要的，不过这是佘家的大事，佘维斌也没搞一言堂，涉及利益，一切都要有合理的分配安排。
就一个小店，还不至于把三家人的全部积蓄、精力都压进去，按佘淮的预估，有个三四万的本金就足够起步了。
“行，就这么定了，德昌、德铨，你们两兄弟就代你们老爸的那一份吧，店里要整的家伙事你们去调研调研，后面好立马开工”。
“好的，二叔、三叔”。
佘德昌、佘德铨，便是大伯家的两个儿子，今天也都全程旁听了，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对于照顾了他们十多年的叔叔们也是很尊敬和听话，第一时间就应下了。
“小家伙们，为了你们，家长们可是下了决心了，要是不好好学习，你们就等着挨板子吧！”
佘淮：....
佘嘉颖：......
其他堂姐弟兄妹们：......
你们大人搞事情，为啥要扯上我们？
“还有佘淮和嘉颖，既然你们都说了要做品牌，那起名和那啥设计什么的，就交给你们了，特别是佘淮，事情因你而起，你可不要敷衍了事！”
不是，这怎么就因他而起了，我说老爹，你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好的，三叔，我会努力的！”
没等佘淮回答，佘嘉颖便朗声，信誓旦旦地回道，得，因他而起就因他而起吧，起码改变的起点已经定下了。
大事落定，刚刚的晚饭却是感觉消化得差不多了，看了一眼天空，圆月刚刚跳过竹尖，清冷的光辉洒在地坪上正踌躇满志的中青少身上，让人不禁微微发抖。
那啥，赏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