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伴君如伴虎
皇太孙府来了一个绿袍官员，相貌端正，做事干练，府上的事务经过他梳理，运转得比以前更流畅了。
“正六品上皇太孙詹事丞崔午？”李恒看了眼前人一眼。
博陵崔氏出身，进士及第，在地方上打熬了几年，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官员。
“你这名字，没人写错吗？”李恒打趣。
“怎么没有？同窗常常误写为崔牛。”崔午苦笑。
这是改不了的弊病，谁让父亲取的“午”字，通头就是“牛”呢？
不仅是同窗，就连文牒都不时有写错的时候。
崔午的出现隐晦地表明，想嫁女给李恒当皇太孙昭训的就是博陵崔氏。
联姻可以暂缓，效力可以提前，相互心知肚明。
“皇太孙府在臣看来架构还不齐全，皇太孙司直宋璟还没有到位，皇太孙药藏郎、皇太孙典膳郎、内直郎、典设郎、宫门郎、左赞善大夫、中舍人、舍人、通事舍人、典内，人数不必向东宫看齐，但必须有。”
特别是那些郎，关系到李恒的性命安危，必须是高度可信的人担任。
否则，高岐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臣以为，药藏郎、典膳郎，殿下最好用范阳卢氏经过右卫将军认可的人。”
“典内是内侍省挑选，臣就不多说了，后面几个职位殿下可以拿出来引导世家的人。”
“包括五姓七望、京城韦杜、河东裴氏、河东柳氏、名将之后。”
崔午条理清晰地向李恒讲理。
草台班子可以不用那么多人、不增设下属，但架构得有。
至于用人，他只提供大范围的意见，并不细加干预。
皇太孙左庶子乍布微微点头，皇太孙右庶子骞辞玉赞道：“不愧是博陵崔氏出身，皇太孙府的事简简单单就梳理清楚了。”
皇太孙右谕德洪中点头不语，崔午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就是人品还需要考察。
皇太孙内率洪东开口：“崔午的履历吏部抄送一份过来，在地方上治理几年，考课都是上下。”
考课也就是考核，一共分九等，中中以上可以加俸禄，上上几乎不用，上中就是难得的好官，上下是好官。
以这个考课来说，崔午进皇太孙府还有点屈才了。
崔午表现的能力无可挑剔，区区皇太孙府在他眼里并不难管理。
当然，皇太孙府内宅就不是外官能置喙的了。
其实皇太孙少詹事姚崇同样能理顺事务，但姚崇的主职在兵部，皇太孙少詹事就是个兼职。
兼职的事想要多上心就不可能。
李恒想了想：“以后东宫僚属的加入，还请詹事丞费心。”
崔午的角度跟李恒不完全一样，加上博陵崔氏的耳目，应该能弥补李恒消息上的短板。
整个皇太孙府僚属，不怕能力不足，就怕动了歪脑筋。
皇太孙司直宋璟姗姗来迟，桀骜不驯的眉眼里透着几分不乐意。
从九品上上党尉一步登天，成为正七品上皇太孙司直，他足足跨了十级。
“臣寻思在上党多呆几年，为地方上多做实事呢。”宋璟嘀咕。
“劝谏皇太孙，使他不行差踏错，难道不是实事？皇太孙不走歪了，功德不是更大吗？”皇太孙右谕德洪中怼了一句。
----------------
宣政殿。
监察御史源乾曜从洛州回来交差：“监察御史臣源乾曜启奏二圣，定州、相州、博州之叛，洛州也暗流涌动。”
“臣带下去的四名令史，二人不知所踪，臣怀疑是葬身洛水了。”
“幸亏洛州刺史、相王轮遣折冲府、帐内府死守含嘉仓，才避免了粮仓付之一炬的下场。”
御史大夫骞味道抚须，笑容中带着一丝得意。
要不是本官有先见之明，含嘉仓不就危险了吗？
李恒微微诧异，很快想明白了。
就算是亲王，相互间的利益也不一致，就算李轮想争储，也犯不上为他人作嫁衣裳。
天后的声音冰冷：“就没查到什么线索？”
源乾曜顿了顿：“矛头指向泽州刺史、韩王元嘉，但未确凿。”
泽州在洛州以北，东临卫州，隶属河东道。
宣政殿上鸦雀无声。
韩王李元嘉，太宗的异母弟，高祖与宇文昭仪所生，年过六十，是天皇的长辈。
赵瑰、常乐大长公主起兵反叛情有可原，可韩王李元嘉为什么反？
造反的理由千千万，不反的理由只有一个：知道谁的拳头更大。
李恒斟酌了一下，举笏开口：“韩王修身洁己，御史的消息不准确也说不定。”
“定州经历灾劫，正需要韩王这种高洁之士治理，臣李恒以为韩王可徙定州刺史。”
起初源乾曜还有点不太高兴，凭什么说本官消息不准确呢？
听到后面才知道，这是要将韩王调离老巢泽州。
千疮百孔的定州，支撑不起韩王的野心。
天皇淡然开口：“源御史辛苦。诏：徙泽州刺史李元嘉为定州刺史，徙绛州刺史李灵夔为滑州刺史。”
李灵夔是李元嘉的胞弟，天皇自然不会任由他留在绛州要地。
绛州除了是战略要地，更是大唐的金融要地，大唐九十九口铸钱炉，在绛州就有三十口之多。
“皇太孙，绛州要地，你可有合适人选？”天后慈眉善目地开口。
李恒正要推一个人选出去，骤然反应过来，立刻低眉顺眼：“天后知道的，臣还年幼，少年团也没有成长到能匹配如此重地的程度，实在是无能为力。”
眼角的余光，依稀能看到父亲李贤拼命在打眼色，李恒的脊背瞬间汗湿了。
好险！
差点就冒犯了帝王的权威。
兵部郎中姚崇开口：“臣以为这人选还是应该由吏部筛选一遍，然后再由二圣精挑细选。”
“毕竟，吏部的甲库里才有官员完整的履历与客观表现。”
甲库，就是官员的人事档案馆。
这一番道理四平八稳，谁也挑不出错，却正好替李恒解围。
这也是对李恒的一个警告：别以为是皇太孙，就能稳稳继承大唐。
二圣一个心情不好，就能让李恒步入深渊，这就是伴君如伴虎。
难道，是因为博陵崔氏的靠拢，让二圣心存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