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双标
兵部郎中姚崇出班举笏：“臣以为，王方翼虽然大胜，兵马损失也不小，朝廷应该尽快补足他的兵力，免得遭遇吐蕃反扑时支撑不住。”
黄门侍郎裴炎哼了一声：“吐蕃没那么快！这事可以慢慢来。”
监察御史源乾曜入殿：“兵贵神速，裴侍郎没听说吧？要不，裴侍郎以项上人头担保，吐蕃不会那么快反应？”
源乾曜家三代为官，监察御史又是言官，可以放肆弹劾，他说的话裴炎都不好反驳。
对吐蕃说蔑视的话，纯粹是口嗨，谁都知道吐蕃的难缠。
真有那么容易，之前怎么节节败退？
人头担保必不可能，胡话随便乱说，因此立军令状是脑子被驴踢了。
听到王方翼的名字，天后撇嘴。
啧，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偏偏还总往耳朵里钻。
李贤张嘴想说话，李恒悄悄扯住他的衣袖，让他把话咽了下去。
太子想说的话，犍为郡王了如指掌，无非是大方向正确的废话，比如向王方翼增兵。
可惜，这话别的臣子说得，李贤说不得，会让武则天因此觉得儿子跟她对着干。
至于李贤有没有这个念头，没有也必须有。
懂？
老太太恨着王皇后的母族，恨屋及乌，连带恨起了无辜的王方翼。
李贤不说话，王方翼大概还能安稳在前线领军征战；
李贤表示要增援王方翼，搞不好他会被鸡蛋里挑骨头。
对于武则天的想法，李贤从来没有揣摩过。
哪怕武则天不是天后，那也是李贤的亲生母亲啊！
至于宫人传谣说李贤是姨母生的，就纯粹是胡说了，李贤出生时武则天还没有封后，韩国夫人还没有得封，更不能出入宫闱，时间对不上。
李贤并不蠢笨，很快想明白其中原因，一声轻叹。
在他看来，不应该为私人感情耽误了国事。
李恒起身奏事：“臣李恒觉得，殿中侍御史娄师德主掌鄯州兵事，多次打败吐蕃袭扰，也应该增发兵马补充了。”
天后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着兵部尽快安排人马补充二部，不能丢失了新得的土地。”
李治微微叹息，那么多年过去了，天后还耿耿于怀吗？
不要因为私人恩怨，放弃了一员大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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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坊，犍为郡王府。
十四岁的少年骨架宽大，身姿达六尺，手臂很长，眉眼带着一丝骄傲。
唐尺一尺约三十厘米，也就是一米八，很高了。
少年背着角弓，腰间挂着箭壶，马上的得胜钩挂着骑枪。
律法是禁止民间持有枪、弩、旗、甲，但少年不是庶人。
见到退朝回来的李恒，少年拱手：“小人郭知运，伊州刺史郭师的儿子，被推荐增补少年团。”
郭知运满腹牢骚，父亲让他补这少年团，还不如让他在伊州纵马放箭、射杀沙狐玩呢。
幸亏犍为郡王府里的少年数量多，氛围也挺好的，两队十二岁以上少年持木制兵器对抗，多多少少吸引到了郭知运。
“背角弓？那就是擅长骑射了？来一箭？”
李恒也来了兴趣。
一般步兵用的弓叫长弓，角弓是骑射专用的，形状稍稍小于长弓。
郭知运骄傲地笑了，翻身上马，打马奔走，摘弓搭箭，一箭呼啸着射到了百步左右的鹿形靶上。
季当先撒丫子跑过去，扛着鹿形靶飞奔过来，大声嚷嚷：“鹿脐！鹿脐！”
鹿脐就是靶心，就连步射都不容易中靶心，何况郭知运是骑射？
李恒抓住钉在鹿脐的兵箭，用力拔了下来。
这力气，要是射到吐蕃将领身上，对方多半得开席了。
李恒笑了：“有一手！成，你这人我收下了。”
郭知运眼里掠过一丝郁闷。
就他这本事，难道还不能单独领一队人马？
洪东眼见郭知运洋洋得意，闷哼一声，取过一张三石长弓，弦上搭了两支箭矢，瞄都不瞄，对百步开外的鹿形靶放箭。
章懂尚飞奔，扛来靶子，激动地嚷嚷：“鹿脐，全中鹿脐！”
李恒看到了，确实两箭都中了鹿脐，不过接近了鹿脐外缘。
这种花式箭术，实用性不大，威慑力倒是不小。
郭知运收敛了骄傲，真心实意向洪东求教箭术。
李恒满意地点头，又一大将收入囊中，可喜可贺。
“洪东、洪南费点心，操持少年团，洪中居中调度。”李恒安排完，转头看向意气风发的洪北。“咋，配合太子司直审完那帮贼子了？”
洪北得意地点头，发出桀桀笑声：“我不过请他们吃了两条烤肉就受不住了，就这点骨头还想干坏事？”
李恒面不改色：“本郡王猜一猜，这肉你不会是从他们腿上割的吧？”
洪北大笑点头。
一些年轻的少年忍不住干呕，这也太凶残了！
洪东冷笑：“这就叫残忍？残忍的你们还没见过。在战场上被俘获，你们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李恒评判：“洪东的说法，偏颇了。这么说吧，敌军这么对我们，那叫残忍；我们这么对敌，叫‘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就是那么双标。
洪东点头：“郡王说得对！”
虽然很双标，却也很热血，让少年心潮澎湃，之前的不适也荡然无存。
“洪西，没事教几个学腹语的；洪北，找几个能接你衣钵的。传统手艺，得一代代传承下去啊！”
李恒的话，让少年团惊讶之余才想起沙场的残酷。
安排完毕，李恒步入后院，把这一身朝服、三梁冠换下，裹头、常服、麻鞋换上，瞬间如释重负，觉得浑身毛孔都在呼吸纯环保的空气。
“郡王是有意杀一杀郭知运的傲气么？”郡王妃卢明月微笑。“这个少年的本事不错，就是还不够稳重。”
没法，少年天性就不太稳重，多数少年就稳重的人，那是挨过了世道的毒打。
李恒觉得跟卢明月交谈起来很省心，基本不存在沟通障碍。
“朝堂上，我见到了岳父。”李恒随手逮过一条湿布巾，擦了擦脸上的细汗。
“觉得和我不像？”卢明月微笑。“我长得像母亲呢。”
贵川部落的大功，以及陇右方向取得的顺利，两口子顺带探讨了一下。
结论是：对大唐有益，但不足扭转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