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剑客遇到对手
太子右卫率长史郭元振紧急差人来报，正八品上太子典膳丞高岐私自携带五石散入东宫，被郭元振麾下的步兵团擒获。
五石散从魏晋到唐朝，一度在士大夫阶层流传，到孙思邈道长才直斥五石散有害。
于是，五石散依旧在外头风行，但皇宫、东宫是严禁存在的——不管怎样，多听听孙道长没错。
高岐辩解是自己服用，随身携带是因为还没来得及带回崇仁坊的府邸。
“下官没敢擅自处置高岐，因为他父亲是右卫将军高真行。”
郭元振做事终于没那么肆无忌惮。
高真行与他身为户部侍郎的弟弟高审行，都不是郭元振忌惮的理由，真正让郭元振觉得棘手的，是高真行那陪葬昭陵的父亲高士廉。
就郭元振本人来说，高氏再牛皮，他也有胆子撞一撞，可他得考虑对李恒有没有负面影响。
李恒请侍医为他的妻妾诊断一事，虽然薛瑶的病没法治，郭元振还是得领情的。
“郡王，郡王救我啊！我真的只是自己服用，没想过要害谁！”
高岐眼泪汪汪地挣扎。
李恒用看死人的眼神淡漠地扫过高岐。
这种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高岐的性命基本得丢。
郭元振嘚瑟地抖了抖：“在本长史这种老江湖面前，想私藏物品？嘿嘿，本官这双眼就是尺！”
李贤缓缓走过来，站到李恒身边，一句话不说，支持的意思却一目了然。
“太子中舍人刘濬、太子洗马刘纳言紧急求见朕，说东宫有人携带禁品？”
御驾亲临，二圣并肩，高岐吓得浑身颤抖，就像被暴雨洗礼了的鹌鹑。
李恒的眼睛往嘉德门方向看了一眼，不满的情绪在升腾。
该死的左右监门卫率，二圣的车驾你们不敢拦，派人提前通报一声会死？
照这么推算，东宫要干点什么，左右监门卫率能直接把太子卖了！
“臣李恒有奏，东宫状况频出，皮甲、人偶、弩弓、弩箭、五石散，下一次还会出现什么？”
“再这么折腾下去，还不如直接给太子扣一个造反的罪名！”
“臣斗胆僭越，请天皇、天后为子嗣谋，更换左右监门卫率全体人员！”
谁都知道，李恒肯定会暴怒，可谁也没想到他的矛头没指向高岐，反而指向了左右监门卫率。
李贤一言不发，只是在李恒身侧向二圣施礼，意思却明明白白：这事，李恒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李治重重哼了一声：“左右监门卫率全部换人。犍为郡王觉得，换下来的人要怎么处置？”
这话的意思，就是把他们的生死交付到李恒手里，让李恒解气。
李恒想了想：“鄯州那头，殿中侍御史娄师德三战告捷，想来兵马损失也不小，不如让他们去娄师德麾下将功赎罪？”
一直没出声的武则天击掌：“我孙儿就是仁慈，不以喜怒夺人性命，处处为朝廷着想，识得大体。”
李恒没有推他们去王方翼麾下，才真正让天后心情愉悦。
就是那么小心眼，怎么了？
左右监门卫率屡屡犯大过，是文恬武嬉还是有意而为，不重要了，吐蕃兵将会治好他们的毛病。
李治淡淡开口：“太子典膳丞高岐，犍为郡王觉得该怎么处置？”
李恒一时没想好，目光移向身边的犍为郡王妃卢明月。
卢明月微微福了一礼：“天皇、天后，恕妾妄言，高氏毕竟跟文德皇后有亲，不如网开一面，让高氏自己处置吧。”
文德皇后，就是太宗皇帝李世民的长孙皇后，是高真行的表姐。
武则天眼睛一亮，有一种剑客遇到足够档次对手的欣喜。
“不错，范阳卢氏果然不俗，教女有方，孙儿有你辅佐，定能有一番成就。”
天后的称赞，让李恒突然醒悟。
嘶，自己娶这个郡王妃，果然手段不凡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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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崇仁坊走去，双眼无神，脚步虚浮，不知道在坊墙上撞了多少次才入得崇仁坊。
还没到自家府邸，高岐就见到父亲高真行、叔父高审行高慎行等一大家子堵住了去路。
“父……”
高岐麻木地喊了半声，却见父亲高真行手上的横刀笔直地捅进自己肚子，血溅了父亲一身。
痛的不仅是身躯，更是心脏。
高真行面容扭曲，压低声音在高岐耳边说：“畜生，我养而不教，是最大的错误！我给了你生命，现在你把命还我吧！”
两颗滚烫的泪珠沿着高真行脸颊滑落，滴到石板上，跟高岐的血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高真行退后一步，高审行的横刀同样捅进高岐的肚子，高慎行的横刀斩去高岐的头颅。
高岐空洞的双眼仍旧不肯闭上，
高氏的家奴，把高岐的尸体丢弃到坊内的十字街口，看得街坊邻居噤若寒蝉，不敢问半个字。
横刀脱手，落在石板上，高真行的身子晃了晃，扶着高审行蹒跚着向府邸走去。
高岐有罪，天皇就是判个斩立决，高真行也不敢有丝毫异议。
然而，让高氏自行处置，这话说起来冠冕堂皇，高真行却不敢拿着客气当福气！
不杀了高岐，这事是混不过去的，到时候倒霉的不止是高真行一个，全家都得跟着受难！
一合议，三个当家汉子一人一刀，结果了高岐的性命，也是在向天皇、天后表明：高氏绝对忠诚！
大明宫，紫宸殿。
李治听到高真行的处置，一声长叹：“想不到这高真行竟然那么心狠手辣，那是他的亲骨肉啊！朕让他自行处置，他就不能好生教育高岐吗？罪不至死啊！”
武则天眼现不忍，心头却在冷笑。
“自行处置”这四个字，本来就是在刁难高氏。
高真行要是处理轻了，说不定他家兄弟几个都有牢狱之灾。
武则天应声：“那么，高真行、高审行外放？”
李治一声叹息：“高真行外放睦州刺史，高审行外放渝州刺史，高真行的其他几个儿子，着刑部、殿中省提拔一二。”
又打又拉的手段，李治用得很娴熟了。
就算是为其他的儿子着想，高真行也得乖乖认命去地方上任职。
这也是高真行的命，谁让他是长孙无忌的表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