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皇家晚宴（一）
耶蒙站在前面一点，他看着丹妮莉丝，告诉她这里就是红堡。
丹妮莉丝知道这里，韦赛里斯和她说了不下一千遍，这是他们的城堡。
现在总主教领着她，穿过一片又一片的人群，他们的眼神中带着怀念，带着恐惧，还有那有些溢出的疏远。
丹妮莉丝发现这些人的眼神和自由贸易城邦中的那些权贵们有着极大的不同，那些权贵眼里看她眼神如同一个玩物，可以花费一些金钱养着，可以浪费一点时间陪着，然而没有尊重。
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
而维斯特洛的这些贵族们有些不同，不同之处并不在于这些人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事实上，无论是对着七神祈祷的人们还是对着红神跪拜的人们都是一样的。
同样都在寻找着自己的位置，在这个世界的位置，他们都想要爬的更高一些。
东大陆的那些权贵认为坦格利安已经彻底衰落，没有资格真的和他们同席并列，只能被摆在弄臣的位置。
而西大陆的贵族们仍然认可她的身份，她是征服者伊耿的后代，体内流淌着炽热的龙血，统治了他们三百年。
尽管她的国家已经被人夺取，而她现在只能沦落在教会里任人宰割。
韦赛里斯也是这样的境地吗？他在那些自由贸易城邦面前想必也是这么毫无尊严吧。
丹妮莉丝抬起头才能看见前面那个男人的脸，他从哥哥那里将她带走，竟然是她在维斯特洛唯一熟识的权贵，现在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簒夺者”那里。
就是这个人强行夺取了她的国家，她父亲的国家，她祖先的国家，也是她的国家。
这个年轻的小女孩现在有些迷茫了。
耶蒙回过头来，丹妮莉丝已经换上了银丝白袍，当然，这并不代表着她已经是一个白修女了。
事实上，她还没有来得及受到斋戒，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修士，现在穿着这一身白袍只是为了告诉国王她的未来。
现在已经要到国王的厅堂了。
丹妮莉丝看起来更加小心翼翼了，她将要去见自己的仇人们，韦赛里斯曾经为她一一列举，让她不要忘记仇恨。
然而这些，在现在让她倍感煎熬，宝冠雄鹿的纹章，那是“簒夺者”——国王本身，和他的兄弟子嗣们。
金发碧眼的“狮子”，那是在最为关键时刻背叛了她的父亲的兰尼斯特，她们当中有王后，还有“弑君者”，他亲手杀了她的父亲。
除此之外，还有大名鼎鼎的“白骑士”“无畏的”巴利斯坦，除了弑君者那个败类，所有人都英勇的战死，除了他，投降给了劳勃，为他弯下双膝。
韦赛里斯每每发起“睡龙之怒”，将他的指甲刺进她的血肉，一遍遍述说着这几个名字，丹妮莉丝现在都能记得他狰狞的笑容和无力的悲泣。
他太弱小了。
耶蒙还在拉着小女孩的手，他非常清楚她内心充斥着的恐惧，非常理解她强装出来的淡定，也非常满意这种破绽百出的装模作样。
这种表情能让国王放下心来，能让首相激起他的同情心，还能让王后觉得她没有一丁点儿的威胁，她只是一个小女孩。
现在已经要到门口了，那里站着两个同样穿着白袍的人，但是他们和修士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的白袍没有镶边的银丝。
他们是新任国王的御林铁卫，御林铁卫们看守大门，守护国王的传统在新的王朝延续了下来，没有任何变化。
铁卫由坦格利安家族在维斯特洛首创，他们的每一代骑士都谨慎选拔，往往从大贵族的次子们，并不仅仅只是侍卫。
到了拜拉席恩，已经肉眼可见的能够发现铁卫的质量在不断下降。
“疯王”伊里斯的铁卫是西境的兰尼斯特，多恩的马泰尔，旧镇的海塔尔，星坠城的戴恩，赫伦堡的河安，古老的戴瑞，边疆地领主同时拥有“无畏的”称号的巴利斯坦·赛尔弥。
一个个出身显赫，风度翩翩，能力卓越。
而到了劳勃国王的时候，除了“弑君者”詹姆·兰尼斯特和巴利斯坦这两个“疯王”留下来的“遗产”，剩下的多是无名之辈甚至多为有产骑士。
谁都能想象出大贵族和普通骑士之间的区别，人们把这一代御林铁卫称之为最差的一代，他们无法想象还有更差的了。
巴利斯坦和詹姆都看到了走过来的总主教以及他拉着手的那个小女孩。
巴利斯坦看向总主教的眼神很是尊重，但是在目前他更为关注的是前朝的公主。
他看着这个强作震定，但是无法掩饰恐惧的小女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是一个真正的骑士，眼前的女孩是他曾经宣誓效忠之人的女儿。
可眼下他已经有了新的主君，面对旧主的女儿，一个孩子，他想要张嘴说什么，可是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还不知道国王已经承诺了她的安全，发誓一定要在劳勃面前保住她的性命。
詹姆的眼神则更为复杂，他甚至没有多看总主教一眼，他已经失去了荣誉，对于信仰自然也随之动摇。
他将视线看向银发紫瞳，身穿白袍的丹妮莉丝，“疯王”的女儿，他主君的女儿，他亲手杀死的那个国王的女儿。
很快他就对她没了任何兴趣，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的憎恨。
他已经被所有人称作“弑君者”了。
耶蒙走向前去，巴利斯坦对他开口了，他强迫自己接受自己已经是劳勃国王的封臣了，巴利斯坦离不开国王，而坦格利安已经没有了国王。
“总主教大人，国王，王后，御前首相，风息堡公爵，龙石岛公爵都在里面了。”
耶蒙轻轻点头，“多谢爵士告知。”
耶蒙松了一口气，没有“乔大帝”在就好，这可是一个难得的疯子，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搅局。
詹姆从头到尾没有提起任何兴趣，只是在听到“王后”的时候抬起了头，但是很快就又重新放下了，他一头耀眼的金发现在看起来十分黯淡，像是一头还在舔舐伤口的金毛狮子。
丹妮莉丝在听到这一个个名字的时候身体越发颤抖，然而越是如此，她越是努力想要保持礼仪，努力回忆韦赛里斯口中不停念叨的“公主风范”。
进入大门后，她就看到了里面的人，那个看起来肥胖健壮的人想必就是“簒夺者”了，总主教大人和她说过他的特征，眼下他的臃肿还不及伊利里欧。
那个老人是首相，最年轻的那个是蓝礼，唯一的女人是王后，这都很好分辨。
剩下的那个一脸严肃，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的人也只有史坦尼斯了，他现在的封地是龙石岛，坦格利安家族的祖地。
耶蒙拉着她坐下了，国王坐在主位，小女孩左手边是王后，瑟曦·兰尼斯特，右手边是耶蒙，耶蒙旁边是蓝礼。
瑟曦看着旁边的小女孩，心中有些失望，她看起来有些姿色，然而远不如她的哥哥雷加，瑟曦现在还能记起雷加吹着竖琴，拿着长剑在必比武大会上英勇而又潇洒的身姿。
她会嫁给国王，她从小就知道这一点，她一直以为是雷加，那个英俊潇洒，所有人梦中才会梦到的王子，而不是劳勃。
当劳勃在和她成婚那一晚喊着莱安娜名字的时候，她就发下誓言，要报复他。
以前劳勃还算俊朗，现在活脱脱一个胖子，已经远不能和詹姆相提并论了，更不用说是雷加了。
她默默感慨一声，对于这个小女孩失去了兴趣，她现在一无所有，不可能夺去她的地位，于是瑟曦转而看向站在门口的孪生弟弟了，他几乎和她一模一样，一样的面容，一样的漂亮。
首相原本已经有所预见了，但是真正看到丹妮莉丝的时候却没有了任何想法，转而看向国王，他的义子，他明明还非常年轻，却给人一种迟暮的错觉。
这让他很是悲哀，他也已经老了，他走之后，劳勃该怎么办呢？他已经足够担任一个真正优秀的国王了吗？
蓝礼对于这一切全无兴趣，他只是扫了丹妮莉丝一眼就继续神游天外，他想着鲜花，美酒，和他忠诚的“百花骑士”。
而不是枯坐在这里看一个小女孩的丑态，这有什么意思？
史坦尼斯正襟危坐，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他像一块石头一样，甚至没有看丹妮莉丝一眼，巨龙已经是昨日黄昏了。
在他看来，铁王座已经属于拜拉席恩家族了。
劳勃国王的神情在一众人当中最为奇异，他曾经真心诚意的效忠着铁王座上的坦格利安，毕竟，他的父亲就是为了“疯王”的事宜在返航途中触礁而死。
然而，这满腔热忱换来的不过是一次羞辱，他曾经那么爱着莱安娜，莱安娜·史塔克，这头来自北境的奔狼。
然而雷加那个婊子养的，在夺取比武大会的冠军之后，将“爱与美的王冠”戴在了莱安娜的头上，全然不顾他自己已经有了妻子，莱安娜也有未婚夫。
那一次他强忍着愤怒，没有发作。然而到最后，雷加甚至变本加厉，强行掳走了莱安娜，一个公爵的女儿，将她囚禁在那个什么极乐塔当中。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无比愤怒，他不知道雷加对莱安娜进行过多少次侮辱，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复仇，于是，他掀起了反旗。
之后夺取了铁王座，他觉得这个王座很硬，很不舒服，但是这十几年也已经习惯了。
习惯是一种毒药，权力更是一种剧毒，两者合一只会让人愈加上瘾，不可自拔。
他曾经发誓要杀光所有坦格利安家的龙崽子，然而看到丹妮莉丝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他真的爱着莱安娜吗？还是只记住了她留在心底的影子？
劳勃笑了，看着丹妮莉丝，“小女孩，我亲手杀了你哥哥，你听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