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移居西苑
“好狠的娘们！”
朱祁镇凝视着眼前的惨象，眼眸中闪烁着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这是只有真正在战场上杀过人才会有的样子，乾清宫的宫人们何曾见到过皇帝有这副模样，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伏跪在地。
毛贵被打得皮开肉绽，衣服与撕裂的皮肤糅合在一起，惨不忍睹。
马顺闻讯赶来，手臂紧紧握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站在一旁深深吸了口气，道：“陛下，毛贵被金英的干儿子李庆打了五十大板，是活活打死的。”
看着周围人瑟瑟发抖的样子，朱祁镇明白，乾清宫的管事牌子被打死，如果再不做点什么，那可就是真的说不过去了，也不会再有人给自己卖命了。
“毛贵有家人吗？”
马顺想了想道：“毛贵在被王大裆招进宫前出身低微，只有一个居住在西北同父异母的哥哥，但他们早就不相往来了，陛下的意思是……？”
朱祁镇不置可否。
“你去内承运库传朕的口谕，取一千五百两银子，派缇骑出京前往西北交给毛贵的哥哥，如果他肯为朕效力，便传唤他进京，如果不肯，也没必要强求。”
马顺有些吃惊，不可置信道：“陛下，本朝的内承运库自从永乐以来从未动用，毛贵虽死，臣派个人去好言抚慰也就算了，何至于如此呢？”
这般问话，似懂非懂，很聪明。
朱祁镇顺坡下驴，既是回答，也是在向周围的一众宫人解释：“毛贵是朕亲自任命的乾清宫管事牌子，贴身侍奉多年，朕不能厚此薄彼。”
听完这些，宫人们虽未抬头，因毛贵被打死的恐惧之情却得到缓解，几个瑟瑟发抖的宫女，柔弱的身躯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这至少说明了，皇帝还是会替她们出头的。
就算日后与毛贵一样死于非命，至少家人的富贵还是可以得到保证。
现在这个时候，一百两银子拿给一户寻常三口之家，胡吃海喝用上一年都花不完，朱祁镇一次性发放抚慰银一千五百两，这是真不少了。
很多人进宫为的就是挣钱贴补家用，没有后顾之忧，自然胆子也就大了。
明朝通常意义上的国库是户部所管辖的仓库，主要以太仓库为主，左顺门、宝善门以东以及南城磁器各个仓库，都属户部所管辖的范畴。
而内府十二监、太常寺、光禄寺、国子监这些衙门也都各有自己的仓库，用后世的话说，这些都是各个部门自己的部门经费，户部是无权管辖的。
比如太仆寺的常盈库，以及工部的节慎库。
除了这些归为国库的外库，相对的，自然也有内库，也就是俗称的内帑，但这只是私下的叫法，官方的说法为“内府十库”，只有皇帝才有权力调动。
内府十库之首，即为掌管皇帝私房钱的内承运库。
自从朱元璋建立明朝以来，永乐、洪熙、宣德历朝历代都在内承运库有所积攒，虽常有动用，但大多数都是为了奖赏有功之臣。
皇帝为了一个被杖毙的太监而取内帑，这还是头一次。
朱祁镇蹲下来，用手巾遮住毛贵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微微思量。
金英纵容干儿子李庆打死毛贵？
历史上读到的金英可是个老滑头，隐藏在景泰皇帝朱祁钰身边当卧底，实际上一直都是孙若微的人，凭他的胆子，要是没人在背后撑腰，根本不敢这么干。
这只有一种可能，是孙若微有动作了。
她在通过打死毛贵这件事敲打自己，让自己别有非分之想，朱祁镇甚至能透过毛贵血淋淋的尸体，听见远在咸熙宫的天外之音。
孙若微是想告诉自己，她想要弄死自己，比打死毛贵更容易。
对于这点，朱祁镇心里明白。
毛贵毕竟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是大明战神亲自任命的乾清宫管事牌子，妥妥的皇帝贴身太监，想要打死他，至少需要一个顺理成章的口实。
整个后宫到处都是孙若微的人，如果真想弄死自己，可能比杖毙了毛贵更简单。
所以这段时间朱祁镇的动静已经尽量小了，没有对朝政有任何的插手，一直缩在内宫，虽然总是乔装出宫，但明面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
没想到就是这样，孙若微依旧是步步紧逼，竟然把手伸到乾清宫来了。
毛贵一死，乾清宫的管事牌子势必要换人，到底换谁，这可就不是朱祁镇能做主的事儿了，除非能有个正当理由，驳回孙若微的人选。
“乾清宫现在的管事牌子是谁？”
“司礼监有人选了吗？”
听到朱祁镇的询问，马顺立即说道：“回陛下，正是李庆！”
“打死毛贵以后，太后便以李庆久侍直殿监，熟识宫内各处廊道为由，下诏旨把李庆提升为司礼监秉笔，代替毛贵做了乾清宫的管事牌子。”
朱祁镇站起身，环视一番乾清宫。
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朱祁镇虽然还没住够，但也知道，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了，不然等李庆到任，乾清宫的里里外外都要被他换一批人。
到那个时候，可就真成历史上被囚禁南宫的大明战神了。
说着，朱祁镇看向一旁伏跪多时的另一名太监，淡淡说道：“向内阁传朕口谕，天气干燥，宫内烦闷，暂且移居西苑，待秋高气爽后再回宫居住。”
毛贵之死，给王长随敲响了警钟。
他如今是司礼监中仅存曾属王振门下的大太监，在内阁、后宫的挤压下已经很难生存，除了抱紧朱祁镇这条大腿，一条道走到黑以外，别无它法。
“奴婢愿舍弃司礼监之职，前往西苑长伴陛下左右，终生侍奉陛下！”
朱祁镇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在司礼监的担子是最重的，朕可以没有乾清宫，却不能没有你这个司礼监秉笔。”
“你召集你在宫内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还有那些尚属王振门下，现在被排挤不得重用的宫人，向他们传达朕的口谕，把他们都带到西苑。”
“朕对他们，对你，都另有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