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石亨的动作
八月至九月间，由兵部尚书于谦主持部议，皇太后孙若微垂帘听政，最终议定战守大事。
宣府总兵官杨洪进昌平伯，镇守宣府。
大同副总兵郭登升任总兵官，镇守大同。
广东河泊所闸官罗通破格提升为兵部郎中，率京军三大营一万二千镇守前往居庸关。
四川按察使曹泰加兵部衔，率京军三大营八千镇守紫荆关。
掌管三千营的忻城伯赵荣从土木堡逃回，移交三法司论罪，济阳卫指挥同知孙镗超擢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代领三千营。
大同参将石亨土木堡护驾回京，居功至伟，圣诏褒奖，进爵武清候，由大同卫都督佥事升调后军都督府右都督，总神机营军务。
从一名参将直接成为侯爵，从边关的一名小小参将，摇身变成京师三大营之一的总督，手握重权，石亨的经历已经不能用咸鱼翻身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活着的传奇。
褒奖圣旨下达以后，武清候石亨随即名震朝野，成为京城的热门人物。
他带着皇帝自土木堡杀出重围的事迹被编排成各种童谣传唱，堪称是大明版的常山赵子龙，已经传遍了整个北直隶，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随着石亨的加入，神机营的水更深了。
土木堡之变以后，三千营和五军营损失惨重，神机营大部分留守京师，损失最小。
再加上于谦征用运粮军四万归入神机营，因而目前在京兵马，大部分隶于神机营下辖。
石亨入局前，共掌神机营的还有大明战神亲征前亲自指定的驸马都尉焦敬，以及孙太后之兄孙继宗的女婿，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武忠。
二人之中，武忠虽然官位最低，但由于背后有邹平孙氏作为靠山，实权最重，力压驸马都尉焦敬一头。
九月初一。
月黑风高，夜色如墨。
哨兵们手举火把立于营墙之上，点点火光如萤火之辉。
帅帐。
后军都督佥事武忠双脚放在帅案上，斜倚在宽大的椅子里鼾声如雷。
在他面前的帅案上散乱的堆着一些前几个月的营内军务，最上方那份甚至已经蒙了一层灰尘，根本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翻阅的痕迹。
帐内的两名坐营官也均是如此，一个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另一个则是卧在地上，怀里抱着空空如也的酒壶一顿胡舔，嘴里胡乱念叨着什么。
“小妞，来嘴一个……”
一名亲兵跌跌撞撞的闯进来，趴在地上大喊：“不好了大都督，二位将爷！朝廷新封的武清候石亨突然来了，还带着众多大同的人马来者不善！”
武忠猛地惊醒，不慎将帅案一脚踹翻。
“石亨？”
“带来多少人？”
亲兵想了想，哭喊道：“小的没看清楚，只是一上了营墙，便见到整条街密密麻麻的都是那些拿着火把的大同军，大都督您快拿个主意吧！”
武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拍案而起。
“他怎么敢就这样闯进来啊？”
话音刚落，又有两名亲入帐，都是一脸惊恐。
“不好了大都督！”
“那石亨的人闯进大营，说什么要突击检查军纪，现在正在挨个营帐查人呢！”
“石亨在右掖免了咱们不少人的职，赵千总、宋佥事、郑百户都被他给押了，现在正带着一队人马正大张旗鼓的往帅帐来了！”
武忠本只是通州卫指挥使武阳的弟弟，若不是娶了孙太后之兄孙继宗之女，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一路顺风顺水的他，就连压制驸马都尉焦敬都是依仗邹平孙氏在背后撑腰，何曾遇见过石亨这种一言不合就带着人直接来夺权的猛人。
作为这段时间的风云人物，武忠自然听说过石亨的大名，他拿起一碗水浇在头上，渗入甲胄的凉意才使得他清醒几分，意识到石亨这是来者不善。
“快去咸熙宫禀报太后！”
“不必去了！”石彪大笑几声，已带人将帅帐团团围住。
石亨头戴玄武盔，身着红漆齐腰铁甲，跨步而入，向乾清宫方向遥一拱手道：“本候奉旨总督神机营，整顿营务乃是分内之事，要报也该报陛下，报兵部，太后只怕帮不了你！”
垂帘听政这事算是孙若微和内阁互相妥协，利益交换达成的结果，但明太祖朱元璋早有明令后宫不得干政，自然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不知武清候这是什么意思？”
武忠开始转移话题，指了指在石彪背后绑着的三名军官。
这三人似乎是已经反抗过，被带进来的时候都是鼻青脸肿，有一个甚至衣衫不整，也不知道在营帐里干什么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
他们向武忠投来目光，面露祈求。
石亨也无意过早与太后一派撕破脸皮，最少要等到他完全控制了神机营再说，也没在这件事上继续追问，得了理便接过话茬，冷哼一声道：
“本候刚才带人查了中军的兵额，仅查了一营，就少了三千多人！”
“武大都督知道此事吗？”
吃空饷这事在大明已经司空见惯，但就和太后垂帘听政一样，毕竟不是能摆到台面上来的东西，武忠虽然无奈，但也只能矢口否认，先把自己摘干净。
“本…本官不知…”
石亨冷哼一声，道：“那看来就是这个中军坐营官宋继芳私自瞒报虚报了，此人当真是该死，武大都督以为呢？”
武忠心中的怒火难以抑制，却又不得不强压下去，面露杀气死死盯着石亨，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都是认同
“这…武清候说的不错…”
石亨没再多说，抬起手下令。
“拉下去，砍了！”
宋继芳看着左右围上来的两名大同军兵士，瞪大了眼睛，不断挣扎，连声大喊：“卑职知错了，大都督救我，大都督救我一命啊！”
武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下被拉下去，一刀成了亡魂。
但这还没完，石亨紧接着继续说道：
“左掖百户郑义，右掖千总赵继之，竟然将青楼舞妓带到军营里来了，敢问武大都督，按本朝禁军的军法军规，他们二人又该当如何处置？”
武忠微微凝眸，侧眼看了看他昨夜找来，此时正缩在身后不敢吭一声的舞妓，暗自咽了下口水。
他虽然有心不管，但也知道，如果一直放任自己的部下被石亨随意处决，带来的后果只会更加严重，于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寄希望于石亨能高抬贵手。
“百户郑义和千总赵继之都是神机营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希望武清候能从轻发落。”
石亨听出武忠话中的退让之意，但并没给他任何面子，冷笑一声道：“武大都督此言差已，郑义、赵继之二人身为军官，知法犯法，若轻易纵容，如何严肃军规？”
“陛下授本候总督神机营之权，本候不能负了陛下一片隆恩，来人，把他们两个拉下去，一并砍了！”
“石亨！你——”武忠攥紧拳头，只觉得被狠狠扇了几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郑义和赵继之惨叫着被拉到帅帐外的空地上，两颗血淋淋的首级滚落在地。
石亨看着余下那两名瑟瑟发抖的左掖、右掖坐营官，心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转身走出帅帐，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明日一早，校场大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