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郑嫣
焦江心中一突，暗道大师姐不会受不了打击，点燃武馆后，跳到火里自尽了吧。
他赶紧跑上去，搜寻郑嫣的身影。
然而走到练功场空地，武馆环顾了一周，都没见到。
就在焦江想着，是不是要往点燃的屋子里找找时。
啪嗒。
他身后传来踩断枯枝的脚步声。
焦江一惊，立刻转身。
一个衣衫不整披散着头发的身影，站在他身后十步左右的位置。
看模样，是从旁边还未烧起来的树后，走出来。
对方头发全部放开，遮住了整个模样，身上也满是尘土，根本认不出是谁。
唯一能看到的，是对方头发中露出的一只眼睛，焦江从中感受到空洞和一种莫名的味道。
有点……疯狂？
虽然直接看分辨不出来身份，但焦江可以猜。
这个时候，会在武馆的，只有一个人。
他试探着询问：“大师姐？”
“焦师弟，大家都跑了，你又回来做什么呢。”
披头散发的人说话，声音焦江熟悉，果然是郑嫣。
焦江自然不能说，沈林让他过来的。
只道：“师父好歹传授了我武学，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所以又回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郑嫣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你在撒谎，爷爷收那么多钱，每个武馆出来的人都苦不堪言，哪里会有想帮忙的呢。”
她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幽幽盯着焦江。
她一边被火光照成红色，一边背着光一片黑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坏了，大师姐什么时候聪明起来了。’焦江暗道不好，‘难道是经历了大变故，大彻大悟了？’
在金炎来之前，郑嫣本就是武馆根骨第一的存在，悟了什么的，不是没有可能。
“焦师弟，你是来看看，武馆中还有什么剩下的东西，对么。”郑嫣又道。
焦江知道，身前的大师姐，已是悟了的状态，智慧高了不止一筹。
多说多错，还是不说话最好。
他只沉默以对。
“爷爷的尸体，我已经放在火里烧了，他得罪了那么多人，要是下葬到地里，一定会被仇家找到，挖出来挫骨扬灰。”
见焦江不说话，郑嫣自顾自地说道。
“以前有爷爷保护我，大家又害怕爷爷，所以我总是说什么都有人答应，做什么都有人帮忙。”
“爷爷走了，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别人帮你不是必须的，求人帮忙，别人也不一定会帮你。”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能靠的永远只有自己，自己变强了，才不是靠别人，不是要人家帮，会变成另一种更加坚固的关系。”
“合作。”
“如果自己没有弱小，没有实力，哪怕献出一切，人家都不会看你一眼，便是给了帮助也只是同情换来的施舍。”
“焦师弟，你说对么。”
焦江依旧不说话。
郑嫣笑了笑，走到旁边，捡起地上的木棒。
她拉掉燃烧的竹林木屋前，木棒扒拉，将一簇白灰用木棒扫了出来。
郑嫣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瓷罐，用手捧起白灰装了一部分进去，另一部分吹散，落到了地上，和土地混杂在一起。
她带着瓷罐，往焦江方向走。
随着距离的接近，焦江精神高度集中，身体紧绷，预防郑嫣忽然暴起出手。
然而郑嫣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她只是走到焦江跟前，将三张银票塞到他怀中。
焦江拿起银票，看到上面的数额时，他瞳孔紧缩。
三百两银子，一笔毫无疑问的巨款。
焦江不是没见过大份额银子，哪怕更大的都见过。
但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
来到寒城，一两银子对他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大钱。
未曾想，郑嫣竟是把这笔银子，直接放到他手里。
“是沈林让你来的对么，你早就投靠他了。”郑嫣歪了歪头。
焦江依旧沉默以对。
如今大师姐智慧大增，猜到他跟着沈林做事，并不意外。
毕竟还在武馆的时候，他就公开给沈林开后门了。
虽然表面上解释，还是用的要赶人的说法。
郑氏武馆还在的时候，他这样的说辞，别人听到，立刻就信了，怀疑都不会怀疑。
因为他一个管事师兄，若无金炎，那就是武馆仅次于郑嫣的位置，怎么可能给一个下等根骨新人干活。
可现在沈林展露实力，加上焦江以前做过的事，就很容易看出来问题了。
不过看出来是一回事，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焦江反正是不会承认的。
他看出来如今的大师姐，状态不正常。
她猜出来，也许不会动手。
可若是承认了，无疑是当场打人家的脸，刺激人家的精神。
说不定就出手了呢。
“不说话也没关系，告诉沈林，他说的话，我记住了。”
“至于这银票，就当是赠给故人的吧。”
披头散发的郑嫣，和焦江擦肩而过，往黑暗中走。
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黑暗中时，焦江喊道：“大师姐，其实对于你，我们还是非常感激的。”
“就算是普通弟子，也都认真对待，说起来，除了沈林哥，你也没有欺负任何人，平日里我们武功不明白的地方，问你你也一定会告诉我们。”
“武馆落得今天的下场，不是你的过错，用不着全部背在身上。”
焦江闪过加入武馆后，所有和郑嫣接触的画面，以及郑嫣面对其他弟子的画面。
她心中，或许有着一份高傲，但从未真正的在其他弟子面前表现出来。
就算是和沈林，也都是以关心的态度，交流。
就态度这方面而言，是真的没的说了，而且除了沈林，还真没有针对过别人。
如果用一个从小被武者宠溺到大的大小姐标准来看。
其实还真挺不错的了。
郑嫣没有回头，她已经走到了斜坡前，纵身一跳，便消失在斜坡后的黑暗中。
“小嫣儿，你那师弟，似乎在安慰你呢，你不用留下来再说两句话吗。”
“要知道，试炼九死一生，除非通过试炼，否则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便是通过试炼，此去山高水远，你至少三年里，都回不来，真的不用再多说两句话吗。”
“尤其是那沈林，我看你对他的情绪，可是非常之强烈呢。”
一道清脆悦耳，光凭声音都仿佛勾魂夺魄的女声，从郑嫣体内传出。
郑嫣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
再睁开时，她眼里不带任何情感，有的只是山谷寒泉般的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