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落不大方
我怀疑,我男朋友被富婆包养了。
因为他够帅,够穷。
最近对我也够冷漠。
但更因为,那晚我意外看到了他的手机:
备注为「富婆」的女人,给他转了二十万「零花钱」。
我把他的照片交给私家侦探调查。
想拿了证据,讨回这三年省吃俭用养他的钱。
可侦探竟吓得差点给我跪下:
「您放过我吧,这位爷,谁敢查他啊!」
1
怀疑男友出轨的第十天。
我来了侦探社。
手机放到桌上,推给了对面的私家侦探。
抿了抿唇,压下心头难言的情绪:
「他们俩的聊天记录,只有这么多。」
「其余的,应该定期都删掉了。」
侦探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我昨晚偷拍到的聊天记录。
不多,就一页。
而且只有那位「富婆」一个人:
【脾气还没闹够?】
【给你转了二十万零花钱,够安慰你受伤的小心灵了吧?】
【明天必须来见我!】
【小没良心的,你就一点不想我?】
【真是上辈子欠你了,这辈子招上你这么个冤家!】
看完后,侦探司空见惯似的挑了挑眉。
并没有多问别的:
「所以徐落小姐,您需要我怎么帮您?」
我笑了笑,垂下眸子,眼底却止不住地泛酸。
手指收紧了裙摆:
「我需要你拿到他俩私会的铁证。」
「最好是爆出去就会身败名裂那种。」
「他一穷二白的可以不要脸,那个富婆总该要脸的。」
「他想攀高枝,我尊重。」
「但我省吃俭用养了他三年,这笔钱,必须得拿回来。」
抱着钱,我才能安心地痛哭流涕。
「下一张图是他的照片。」
侦探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手指滑动屏幕:
「我瞅瞅是多帅的哥们,能把人富婆勾得……草!」
手机哐当一声扔到桌面上。
那侦探脸色都白了,身体绷缩,避之唯恐不及地向后靠上椅背。
一副见了鬼一样的神情瞪着我:
「姑娘你没病吧?」
「你拿这位爷的照片给我干嘛?」
2
我愣了愣,下意识以为自己弄错照片了。
可探头看了一眼,没错啊。
「照片怎么了吗?」
「这是我男朋友啊。」
三年前意外撞上我的电动车,断了条腿。
交完住院费和赔偿金,就穷得只剩下帅气皮囊的穷小子。
因为这场车祸,跟我相识、相知、相恋。
陪我住在廉租房里,过了三年挤公交挤地铁,抢特价菜穷日子的男朋友。
最近频繁借口工作忙,早起晚归地疏远我、冷落我。
满腹心事背着我聊微信,疑似傍上富婆出轨了的。
左培风。
「啥?!」
侦探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姑娘,你别是没事找事,想嫁豪门想疯了,搁这涮我呢吧?」
「这可是左培风!」
「左家少爷,京圈第一浪荡太子爷,能是你男朋友?」
「人家身价上百亿,上赶着倒贴他的女人,几只手都数不过来!」
「用得着攀高枝?还被富婆包养?你咋想的啊?」
说完,侦探将桌面上没锁屏的手机推还到我面前。
视线扫过那上面的左培风照片,神态越发不悦:
「您请好儿吧。」
「这位爷我们可不敢查。」
「我建议您呐,先查查脑子去吧。」
3
其实来找侦探之前。
我已经设想好了很多种原因:
他谈腻了,想跟我分手?
爱上了别人,移情别恋了?
还是过够了穷日子,想要攀高枝了?
每一种假设,我都做好了跟他体面结束的心理准备。
可我唯独没想过这个。
三年来,一起苦过穷过的日子那么真实。
我怎么能想到他会是个顶级的富二代,玩遍京圈的浪荡太子爷?
所以,出了侦探所后,我难得奢侈地打了个车。
直接来了帝都最顶级的富豪会所。
这是昨晚那位「富婆」,指定左培风必须来的地方。
我也不想干嘛。
就想……问个为什么。
想要个体面痛快的结束。
「培风,来,趁着左伯母还没到,哥几个一起向你赔个罪。」
「当年真不是不想帮你。」
「实在是左伯父下了死令要磨练你,我们有心无力啊!」
「但该说不说,还得是你小子会玩。」
「左伯父收了你所有的经济来源,偏偏就忘了你还有这张脸。」
「他哪能想到你能靠着美色,搭上这么个任劳任怨的灰姑娘?」
「别说体会穷人的苦了,我看你这三年啊,福都享得没边了吧!」
推门的动作,停滞在听到屋里这番对话的瞬间。
我呆愣地站在包厢门边。
如坠冰窖般的寒,顺着脚踝一路攀爬向上。
「但话说回来,左伯父给你的三年禁令都过了一个月了。」
「你咋还反倒闹上脾气不回家了呢?」
「就是啊!左伯母为了催你回去,今儿特地把我们都给叫来了。」
「你不会真打算放着左家的豪宅别墅不住,还继续窝在那小破出租房里吧?」
「咋呢?真看上那灰姑娘,准备收心了?那看来左伯父这招还真管用,你这都……」
「屁。」
左培风咬着牙,带着怨气的嗓音响起。
「徐落是我这三年最不堪的污点见证者。」
「我巴不得赶紧摆脱她,回到原本的生活。」
「但像她这种穷人,要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只怕会贪得无厌地缠上我。」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慢慢分手。」
「分手时补给她一笔钱,就当偿还这三年她照顾我的费用了。」
4
周身的温度,在短短的几秒内尽数褪去。
明明室内开足了暖风,能把穿着羽绒服的我热出一身的汗。
可我就是觉得,好冷啊。
打从骨头缝里的冷。
所有的不明白,此刻已经全部明白了。
不死心的「为什么」,也终于有了答案。
我伸手摸了摸脸颊,摸到了满手的湿润。
原来不知何时,我早已泪流满面。
「姑娘,你找谁吗?」
「怎么哭了?」
身侧突然传来温柔的询问。
一个穿着贵气的阿姨站在我身边,关切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却惊讶地叫出我的名字:
「你是?徐落?」
与此同时,包厢里的交谈戛然而止。
几乎不到一分钟,房门就被仓皇打开。
左培风的脸出现在眼前。
眼神带着清晰可见的惊慌:
「落落?」
「你怎么……」
视线触及我身后站着的左夫人。
左培风慌乱的神情骤然僵住。
下意识想要伸过来拉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僵持几秒后又虚虚退回成拳,落了下去。
声音沉得厉害:「你找徐落来的?」
「不是,纯巧合。」
左夫人摇头笑了笑,笑意温柔:
「我的确早知道徐落。」
「毕竟儿子在外历练,我不可能不查不关心。」
「本来看着你这三年恋爱谈得正儿八经,我还挺欣慰。」
「你迟迟不回家,也只当是在等我和你爸给个台阶下。」
「敢情,是给不了自己台阶下啊。」
心底一片苦涩。
我抬眸看向陌生又熟悉的左培风。
扯唇笑了笑:
「左少其实真没必要搞冷战逼分手这一出。」
「我这种穷人虽然贪得无厌,但自知之明也还是有的。」
「您只要钱给到位,我保准消失,绝不纠缠的。」
5
说着,我吸了口气,用手背抹掉眼泪。
故作轻松地笑道:
「一年房租加生活费,我算左少爷五万,合理吧?」
「五五二十五,两年就是二十五万。」
「二十五乘二十五,三年就是六百二十五万。」
顿了顿,我突然想起了左培风那份没拿过提成,月月只拿三千底薪的房产销售工作。
怪不得年年业绩垫底,其间还因为断腿休养过大半年。
却始终没被开除呢。
原来是富家少爷下放基层,来自家公司磨练啊。
「左少工资虽然低,但后两年也算是有赚钱。」
「所以我给抹个零。」
「六百万,如何?」
其实,我是想报六千万的。
但左培风是骗子,又不是傻子,漫天要价不现实。
确切地说,把感情折算成钱这事儿,本身就他妈的不现实。
所以——
「您是现金?支票?还是转账?」
「方便现结吗?」
「我这边不太接受延期付款。」
包厢连带着走廊,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人都看向了左培风。
左培风也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眸色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幽深晦暗。
半晌,突然垂下眸子,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矜贵倨傲,不羁浪荡。
完全陌生成了我没见过的样子:
「这么会算数。」
「数学老师教抢劫的?」
心脏直直坠地,摔得生疼。
却又莫名生出了一种落地消散的解脱。
我自嘲般地耸了下肩:
「老师倒没教抢劫,但是教了一个至理名言。」
「宁可答错,也别空着。」
「左少过去三年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明明就瞧不上我。
明明就没打算跟我有未来。
但还是为了这没钱的三年能过得舒服些。
招惹了我。
「这个冬天太冷了。」
「失恋了,人心也跟着凉。」
「总得找点新的温暖,来填补左少留下的空白。」
「找乐子,就需要花票子。」
「您说是吧?」
6
眸子轻抬,我将心头翻涌的难受压下。
指甲掐着掌心,静静看向左培风。
却发现他的脸色不知何时,早已变得难看至极。
眸底氤氲着沉郁的暗色。
看着似乎……挺生气的?
「哦,对。」
我恍然。
「左少现在应该还没完全解封经济权。」
「那……左夫人?」
左夫人抬眉,视线瞥过左培风的脸色。
笑着问道:「确定想跟这么好的姑娘断掉?」
左培风抿紧了薄唇,喉结上下滚了滚。
眸底闪过暗色的情绪。
却最终归于桀骜冷漠,嗓音清冷:
「我早说过。」
「答应接管公司,是我最大的限度。」
「其他的,再练十年也没用。」
「我不可能过那种只守着一个人的单调日子。」
「太没劲。」
心脏猛地一疼。
我无意识攥紧了拳头。
左夫人却仍旧笑着。
只是笑意里多了些意味深长:
「哦,是吗,那可太遗憾了。」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支票本。
提笔开始写支票:
「算了,能力和心性不足,还可以历练。」
「但恋爱这事儿,自己发挥,自负盈亏,随你怎么作死吧。」
「作为父母,我唯一能做的……」
话语顿了顿,笔尖随之停下。
左夫人眉眼微弯,神情温和地将支票递给我:
「是把徐小姐想要的六百万,凑个一千万的整。」
「为徐小姐的寒冷冬天,添点柴。」
一、千、万。
说实话,不夸张。
接过这张支票的那瞬间。
我感觉我温暖了。
7
我不知道正常穷人乍富之后,第一时间会去做什么。
反正,我只是静静地先去银行,把支票兑了现。
然后回到出租屋,沉默又疯狂地,砸了所有曾属于过左培风的东西。
最后,站在满屋狼藉的废墟里。
看了看外面升起的朝阳,又看了看银行卡的余额。
决然转身出门,回到了这家顶级会所。
「酒要最烈的,房要最大的,床要最软的。」
「男模,要最帅的。」
酒瓶攥在手里晃啊晃。
我又重新站回了这家顶级会所。
但这次,是以顾客的身份。
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男模公关,我呼了口气,留下了其中最帅的两个:
「今天先要你俩。」
「衣服脱了,去洗澡吧。」
两个男模愣了愣,纷纷面露尴尬。
最帅的那位犹豫了几秒,委婉地抱歉道:
「不好意思徐小姐。」
「我,我们,不是您想点的那种类型的公关。」
很突兀地,这不相干的一句话,莫名戳得我心脏一痛。
我往嘴里灌了口烈酒,笑得醉意惺忪。
走过来用食指戳了戳他衬衫下结实的胸肌:
「拽什么?」
「你卖色,我花钱,你还嫌弃上我了?」
「有本事当初别招惹我啊……」
男模怔住了。
但应该不是因为我这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疯话。
而是因为,我哭了,突然就哭了。
眼泪随着字字句句而无意识地涌出,掉落。
最后,悄无声息,砸到地上。
将我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骤然砸出了一个崩溃决堤的大口子。
我痛苦的单手捂住脸,终于哭得撕心裂肺:
「左培风。」
「你大爷!」
8
第二天中午,我是被手机震醒的。
头因为宿醉而闷闷地发疼。
我嘟囔着翻了个身,拍了拍身侧的人:
「培风,帮我接电……」
未完的话语,戛然而止。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帅气俊朗却完全陌生的脸。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竟然是被两个人拥抱着,围在中间的?
意识逐渐回笼,脑海中浮现起我昨夜酒精上头后,躺在两个男模怀里醉生梦死地痛哭。
整整一夜,只是醉与哭。
我没想干嘛。
只是想在最柔软的床上,窝在男模温暖坚实的怀里。
痛并快乐地度过失恋的难受。
而已。
手机还在震动。
男模皱了皱好看的眉,发出模糊不清的嘟囔。
我这才回神,急忙直接把电话接了起来。
张口才发现嗓子沙哑得厉害:「哪位?」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
随后左培风清冷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
「你不在家,在哪儿?」
我蹙了下眉,惺忪的意识顿时彻底清醒。
哦,删了微信,忘删电话。
「左少有事儿?」
左培风顿了顿,声音更沉了,语调更是格外生硬:
「我来拿东西。」
「现在回来,立刻。」
9
我不禁一愣。
就那些破烂儿,还有值得他特地回来取的?
「都砸完了,没了。」
「左少重买吧,没啥别的事儿我拉黑了啊?」
昨天刚拿了人家一千万,保证了绝不纠缠。
结果联系方式又没删。
这是我的不对。
我得表个态。
通话再次陷入了沉默,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
半晌,却又是固执又冷凝的质问:
「你在……」
「哪」字只说了个半音。
就被一宿没充电的手机关机掐断了。
我「啧」了一声,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充电线。
但却忘了,这里并不是我家。
床侧没有插排,也没有充电器。
只有温热坚实的八块腹肌。
手腕被拉住,身体落入坚实的怀抱。
男模已然被我摸醒,双臂拥紧我,将我整个拢在怀里。
嗓音慵懒磁性:
「姐姐喜欢摸,就多摸会。」
「今晚别换人了好吗?」
「想再多陪陪姐姐。」
我在他臂弯中蹭了个舒服的位置,笑了笑:
「别太贪心。」
「总得给会所里的其他帅哥一些表现的机会。」
我突然有些理解了左培风。
原来,在各取所需,没打算跟对方有未来的情况下。
守着固定的一个。
果真……挺单调的啊。
10
但我真的没想到。
这么大一会所,正经男模居然就才七个!
在我「一次号免费尽在微信公众号:胡巴&士更两个,每天一换」的速率催动之下。
我跟这位最帅男模……重逢在了第四天。
四目相对,我尴尬得脚趾抠地。
他却笑弯了眉眼,对我温柔歪头:
「我叫秦珩。」
「很高兴再次为姐姐服务。」
「啊,那你帮我……」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去楼下租个充电宝吧。」
「我没带充电器。」
秦珩愣了愣,随后没忍住,垂头又笑了:「好。」
房门开了又关。
我站在门边攥紧了门把手,忍不住捂了下脸。
过完今天,就结束吧。
真的。
「咚咚。」
房门又被敲响。
我愣了下,下意识以为是秦珩忘了什么,反手拉开房门。
入目却是左培风阴郁至极的一张脸。
秦珩则站在他身后,脸色苍白地冲我直摇头。
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我反手就要关门。
左培风却长腿一伸,右脚率先将门卡住了。
眸光阴郁盯着我,近乎咬牙切齿地冷笑了一声:
「男模的怀抱温暖吗?」
「暖到你能四、天、睡、八、个?」
「徐落,你是想自焚吗?」
莫名其妙的质问,听得我一愣。
左培风也没再多说。
直接用脚将房门大力别开。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门口。
冰冷至极地睥睨着屋里仅剩的男模,声音低沉:
「等我请你呢?」
「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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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愣了愣。
一时间居然有种左培风这个「滚出来」里也包含了我的既视感。
眉头微皱,我不解地看着他:
「说好的情钱两讫,各归各位。」
「我拿了钱,也遵守了承诺,没再纠缠。」
「左少非要我接电话,是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至于找到这儿?
左培风的神情顿了顿。
喉结上下滚了一圈,声音冷硬:
「我要回去拿东西。」
我只觉得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
噎得我深吸了好几口气:「你不是有钥匙?」
「丢了。」
好一个理直气壮的丢了。
我闭了闭眼睛,情绪微缓后,无奈道:
「真的都砸了。」
「左少您要不直接报个价,我赔您得了。」
左培风「哦」了一声。
薄唇轻勾,幽幽问我:
「你还剩多少钱?」
「找!现在就回去找。」我果断说道。
这个反问太吓人了。
一瞬间我甚至觉得。
一千万可能都不够,我还得再贴点给他。
虽然我的确不觉得那堆破烂里有值得拿的东西。
但左培风也显然没有扯谎的必要。
毕竟……我也好,那间出租屋也好。
都是他想赶紧摆脱的污点。
可能真有什么我不识货,但巨值钱的东西吧。
要不然,咋可能让他惦记成这样?
「秦珩?」
离开时的擦身而过。
左培风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向了身侧的两个男模。
秦珩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没有出声,但已然足够左培风辨别。
目光带着打量,薄唇勾起一抹凉凉的笑:
「资本的确不错。」
「难怪……能被点两次。」
12
「真看上那小男模了?」
两座的跑车,直接就没有后排这个选择。
左培风与我并排而坐。
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
问得漫不经心。
我则看着窗外纷扬而下的雪花。
暗暗皱了皱眉,没吭声。
因为我实在不觉得我俩是能心平气和讨论这个的关系。
恰好,车载屏幕弹出通话请求。
跳跃着的「傅迟宴」三个字,打破了我不回答的僵局:
「培风,哪儿呢?聚会来不来?」
左培风眉心微拧,嗓音清冷:
「有事,不去。」
「不是你忙啥呢?回来都四天了,一次也不出来聚?」
车厢很静。
电话音量不小。
左培风随即扫了我一眼。
薄唇微抿,随即道:「你们玩,挂了。」
通话直接被切断。
车里再次陷入寂静。
左培风默默发动了引擎。
我低头看了眼没电了三天的手机。
心里直叹气。
早知道刚就随便找个人帮忙,租个充电宝再下来了。
「托你的福。」
身侧的人突然再次开口,语调幽幽:
「回来四天,我还没过回我原先的生活。」
「你倒是过了个十足十。」
「嫖男人的钱甚至都是我出的。」
我一愣,随后哑然失笑。
「您给我的那笔补偿金,不是随便怎么花都行?」
「应该不限制用途吧。」
「真要是带限制的话,那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左培风也跟着笑了笑。
眸底却没多少笑意:
「如果我想限制呢?」
「需要加钱吗?」
13
眸色一沉,我顿了一下。
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句话。
所以,回去拿东西是假。
左培风这其实……是想限制我找男人?
我倒不至于再敢妄想他是吃醋,是占有欲。
想来,应该是那种类似于「我扔掉的也不许别人捡」的毛病?
「怎么个限制法?」
满心嘲讽,我唇边的笑意越发冷了:
「买断我后半辈子不找别的男人?」
「我没理解错的话。」
「这种买断,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叫聘礼。」
「在不谈论嫁娶的情况下,是叫包养吧?」
「左少肯定不可能是第一种。」
「那就是第二种喽?」
「怎么?不嫌我是污点见证者了?」
我笑得讽刺,左培风却蹙起了眉,声音冷然。
神情里带了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焦躁:
「不是包养。」
手指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开始微微颤抖。
我深吸了口气,反倒笑得更开:
「哦,不娶,不包。」
「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有交集。」
「眼不见摸不着的,那左少限制我,是图什么呢?」
方向盘猛打,车子在路边停下。
左培风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手指无意识地攥拳,手背暴起青筋。
却没说出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是无话可说。
还是自己也没想明白。
但其实都不重要了。
因为——
「不好意思啊左少。」
「你想买。」
「我不想卖。」
车门拉开,我径自下车。
走入纷扬的雪花,头也不回。
只是昂首走着的时候,似乎雪花进了眼。
没忍住,莫名红了眼眶。
14
跟左培风的这场不欢而散。
让我最终选定了暴富后的下一步——辞掉培训学校的书法老师工作。
然后,永远离开帝都。
想彻底跟一个人断掉还不简单?
有钱了我上哪儿过自己的生活不行。
「听说咱们少东家结束进修,回国准备接手公司了?」
「估计咱地产界要变变天喽。」
「嗐,不能够,左培风比起他哥可差远了,变天也变不到哪儿去。」
「左家这俩儿子,最成器的还得是老大左少卿。」
「可惜三年前出了意外,英年早逝。」
「左培风这个坐享其成,浪荡乖张的二世祖,纯属赶鸭子上架。」
「就是再进修三年估计也白瞎。」
房产中介所里。
几个中介在我不远处闲聊着公司上层的八卦。
熟悉的名字不停蹦入耳朵。
我垂了垂眸,继续在买房软件上 VR看房。
同时等着我的中介拿钥匙回来,带我去实地看看。
帝都的房怎么都保值,买一套再租出去。
一边收租一边浪,那才叫一个香。
手机微震,弹出了个好友申请。
我顺手点了通过。
看着对方那含苞待放的荷花头像,直接发去询问:
【房产中介?导游?旅行团?】
托大数据的福。
近期加我的,全是这些。
对方回得倒是挺快,文字都透着股无奈:
【这三个岗位,也不是不行。】
【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再做做男模公关?】
【荷花自闭.jpg。】
我一愣:【秦珩?】
秦珩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
再回复过来的消息,却让我的瞳孔微微缩了下:
【姐姐,我被封杀啦。】
【帝都混不下去,要滚回老家了。】
【有空吃个践行饭吗?】
【太贵的我请不起,路边摊能接受不?】
15
秦珩的失业,属实是殃及池鱼了。
倒不是左培风下的手。
而是那天左培风去会所「捉奸」的动静着实不小。
秦珩作为唯一被他点了名的男模。
四舍五入,就等于得罪了。
会所老板怕后续有麻烦,干脆辞了他,一了百了。
「你看,咱们这微不足道的小卡拉米。」
「哪儿招惹得起啊。」
我仰头灌了口啤酒,偏头看向坐在我身边的秦珩。
在路边摊炫目的七彩彩灯下。
调出了手机上早就买好的动车票,对他晃了晃:
「帅哥。」
「与其在帝都吃得苦中苦,伺候人上人。」
「不如跟姐姐换个地儿赚钱,咋样?」
「现在买票还来得及。」
秦珩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笑得阳光又随性。
冲我撇唇挑了挑眉:
「先说好啊姐姐。」
「虽然我只有这副帅气的皮囊和能说会道的嘴皮子。」
「但是,我卖艺不卖身的昂。」
16
我没想到会再接到左培风的电话。
更没想到他会知道我要走。
晚上九点,睡意迷蒙。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已全然没有了几天前的淡然与清冷。
听得我顿时清醒了许多:
「你要跟他去哪儿?」
我看了看屏幕上的陌生号码,皱起了眉:
「跟你无关。」
「你只需要知道这辈子都不会再被我纠缠就行。」
「安心当你的浪荡公子左大少吧。」
说完,我抬手就要挂断电话。
左培风却像是猜到了似的,声音里带上了仓皇的微抖:
「徐落!别挂,别走。」
「不准走。」
「不准跟他走……」
我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手指轻触,摁下了红色的挂断按钮。
视线随即移到了车窗外,夜色正浓——
「秦珩,别睡了。」
「快到站了。」
17
帝都的一套房,耗掉了我六百多万。
但就是剩下的三百多万,也足够我在老家给父母换一套新房。
同时还能跟秦珩一起,合资租下个二层小楼。
开一家艺术培训学校。
「我爸是市中学今年刚退休下来的书法老师。」
「我在帝都也有五年的教育从业经验,手续什么的,问题不大。」
「再配上某人卖艺不卖身的公关嘴皮子。」
「咱这培训学校,应该能成。」
站在正在装修的二层楼前。
我挑眉拍了拍秦珩的肩膀,心中洋溢着一股毫无缘由的自信。
秦珩却表情勉强,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最后,到底是开了口:
「你心是真大啊。」
「咱们离开帝都那天,听说左培风几乎掀翻了机场和车站。」
「闹得动静不小。」
「最后好像是他爸出手,才给压下去的。」
「你就不怕……」
「怕什么?」我垂下眸子笑了笑,「说得就跟他多爱我似的。」
我并不觉得我会重要到值得左培风跨省来追。
所谓的「不准走」。
大概率是三年日夜相处后的一时不习惯。
等他缓过劲来,自然会过回他原先的生活。
不用单调守着一个人的精彩生活。
不过……都跟我无关了。
秦珩偏头看向我,眼神满是疑惑:
「不是都说左培风这三年是出国进修了吗?」
「你俩怎么会认识的?」
「车祸,他的机车撞了我的电动车。」
我撇撇唇,下意识捏住了右手腕:
「他断腿,我骨折,一起住院,日久生情。」
「他那所谓的出国进修,应该就是个对外的说法。」
「骨折?!」
秦珩却没再说别的,视线从我手腕上扫过,担忧道:
「那你这书法还能行吗?」
啧。
瞧瞧这狗男模市侩的样子!
出了钱了当老板了,就不一口一个姐姐了是吧?
「我累点低,付出劳动不太行。」
我瘪瘪唇,不以为然:
「富婆的未来,是诗和远方。」
「等这边事儿差不多了,我就要踏上我漫无目的的全国旅游了。」
「至于学校做大做强的事儿,就交给你和我爸喽。」
说完,我仰头看向楼上刚挂上的招牌,灿烂一笑。
刻意忽略了身侧秦珩一直看着我的深邃目光。
不是不懂。
是不想懂。
18
十天后,培训机构开业。
终于找到事情做的我爸非要亲自点鞭炮。
我跟秦珩也由着他高兴,干脆就站到了人群之外,看热闹。
「什么时候走?」秦珩垂眸,轻声问道。
我耸了下肩:「后天,瞧着学校没什么事儿就走。」
「新的征程,新的开始!」
「噼啪。」
伴随着我爸喜气洋洋的宣扬,鞭炮炸响。
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捂住了耳朵。
却没想到,另一双手也同样覆盖上来。
包裹住我的手,彻底隔绝了吵闹。
一时间,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我身后侧站着的秦珩。
跳动的心脏,耳边血液翻涌的轰鸣。
以及他模糊不清的一句低喃:
「或许……我们……开始……」
我实在没听清,抬头想要问清楚。
一抬眼却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左培风。
黑色的奔驰不知何时停在了街角。
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的左培风靠在车上,隔着人群,与我静静相望。
耳侧的手也瞬间松开了。
秦珩显然同样发现了左培风。
下意识地伸出手,将我护在了身后。
我垂下眸子,无奈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
「看来今天这开业,得靠你跟我爸全程扛起来了。」
「去吧,进击的男模!新征程开始了!」
「我去处理点事儿,去去就来。」
秦珩的眸子颤了颤。
拳头慢慢收紧,但最终,没有拦我。
只是抿了下嘴唇,看着我走向左培风的背影,语带怅然:
「可有些东西,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19
司机下了车,还体贴地关上了车门。
我坐在车子后排,还没开口说话,肩膀就压上了重量。
左培风枕着我的肩膀,疲惫至极地闭上了眼睛。
我下意识地想要将他推开。
可下一秒——
「徐落,我好累啊。」
眉头皱起,我往车门边挪了挪。
挪开了他的支撑:
「有话说话,来这干嘛?」
左培风的脑袋落了空,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缓缓睁开眼睛,靠在椅背上看向我:
「来找东西。」
我只觉得可笑:「这回又找什么?」
「借口。」
左培风垂眸,神情落寞:
「找一个来找你的借口。」
「然后认错,追你。」
「直到追回你,或者,追到死。」
「反正,怎么都好过那天晚上那种站在偌大的车站,人来人往却再也找不到你的绝望与恐慌。」
一股难言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我真的看不明白了:
「左培风,你是不是有……」
「有病。」
左培风轻咳了一声。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脸色有些苍白。
嘴角却扯出一抹自嘲般的笑:
「装穷骗你,是人品有病。」
「嘴硬不承认爱你,是脑子有病。」
「我都认。」
「刚认识你那阵儿,我就是一人品低劣,投机取巧的浑不吝,没得解释。」
「要不,也不至于被我爸下放历练。」
「但……把你当污点这事儿,不是真心的。」
「我当时就是不想承认自己推迟回家,是因为喜欢上你了,所以硬找的借口。」
20
左培风说着,摁亮了手机。
屏幕上是一张两个男生的合照。
眉眼之间有点像:「我哥,左少卿。」
左家父母前二十多年重点培养的接班人。
有他在上面顶着。
左培风的成长与选择,其实就更偏自由一些。
虽然也培养,但到底没那么严格的要求。
就这么自由放养了二十多年。
突然间左少卿意外去世,父母需要他接班了。
所以强势摁头,想要把他掰正。
「早干嘛去了?」
「小时候他们仨常年在公司忙,我就老在家等,等他们回来。」
「后来长大了,就不等了,我也不怨他们,就是烦。」
「烦这种把感情拴在固定的人身上,期待落空的感觉。」
「而喜欢上你,就意味着我要再把期待拴到固定的人身上。」
「意味着我真被我爸妈驯服了,让他们如意了。」
「说白了,我就是在收心这俩字儿面前,怂了,不敢认。」
手掌抬起,捂了捂脸。
左培风自嘲一笑:
「第一回嘴硬,你听见真相拿钱走了,转头包男模去了。」
「第二回我急了,结果你以为我要包养你,干脆带着那个男模离开帝都了。」
「第三回……真不敢了,这不赶紧来了嘛。」
左培风说完,又是抑制不住的几声咳嗽。
嘴唇泛着苍白,幽幽的瞳仁直勾勾盯着我。
苦笑了一声:
「你跑得太快了。」
「我怕再犟一回,就真追不上了。」
我抿了下嘴唇。
说不清心头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沉默半晌后,偏头望进左培风幽深的眸底。
缓缓开口,声音很轻:
「别想太多。」
「看开点。」
「你早追不上了。」
「收不收心的,不重要,你随意。」
「反正,我不要。」
21
我能接受左培风的理由。
但,他理由的后果,不该我来承担。
我不知道为什么浪子回头会金不换。
我只知道。
坦诚和忠诚,是平等恋爱的基础。
没有哪个正常男人会因为专一和不撒谎而得到表彰。
有理由也不行。
我跟左培风的开始,从他选择骗我那刻起,就是错的。
再往后走,又能对到哪儿去?
22
「你好,左培风。」
「帝都左家小儿子,挺有钱的富二代。」
「能……重新认识下吗?」
因为左培风的出现。
我把旅游日期提前了一天。
但当在头等舱的邻座,猝不及防看到他这张熟悉的脸时。
我却只感觉眼前一黑:
「左培风,我昨天是说得还不够明白?」
左培风的唇角落了落。
默默收回了没有得到回应的手。
垂眸小声嘀咕道:
「秦珩有微信,我没有。」
「我要不追紧点,他就排上号了……」
左培风的声音很低。
我没听清多少。
只依稀听到了个秦珩。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刚刚机场大厅门前,秦珩的那个拥抱。
「富婆记得随时报平安报站点啊。」
「要是你的哪一站,我刚好有空,就去陪你。」
身体落入舒适的座椅。
我没再理左培风。
趁着飞行模式之前,给秦珩和我爸发去了微信:
【已登机。】
23
我发现左培风也并不是纯跟。
其实更多时候,他都只是待在酒店处理工作。
并没太给我添堵。
「落落,你预计在这玩几天?」
「下一站去哪儿定好了吗?」
酒店餐厅里,左培风坐到我对面。
薄唇微抿,神情有些严肃:
「有个合作必须得我回去谈一下。」
「我想要是赶不及回来,就直接去你的下一站。」
切着牛排的叉子顿了顿。
牛肉入口,嫩滑诱人。
你看,它都比左培风要不塞牙。
「再玩四天,下一站洛阳。」我淡淡道。
左培风点了点头,眼底涌上些许光彩:
「四天我赶得及回来的。」
「哦。」
无所谓。
反正我后天就走了。
目的地,杭州。
既然他听不进我的拒绝。
那我只能用自己的办法甩掉他。
而且,骗人的感觉,还真挺爽的。
24
哦,我说错了。
没甩掉。
因为七天后。
离开杭州去江苏的飞机上。
左培风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邻座。
脸色似乎比之前还苍白了些。
轻轻咳嗽几声,笑得勉强:
「没关系。」
「我应得的。」
「能找着你,比什么都强。」
拳头在身侧收紧。
平静的情绪有些崩裂。
我吸了口气,语调发沉:
「左培风,别纠缠这三个字,你是听着生僻吗?」
「不想围着一个人过单调日子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你赶紧回去过你自己的精彩生活吧,别再来烦我了,行吗!」
左培风的神情僵了僵。
手指局促收紧,声音放得更轻了:
「我没想纠缠。」
「就想,就近排个号。」
「我没你微信,陌生号码你也不接,除了这样,我……没其他办法了。」
「我就想你要回头看的话,能第一个看到我。」
「可问题是。」
我静静地盯着他,眼神很冷:
「我不想看到你。」
「天天只看同一张脸,我现在也觉得无趣了,行吗?」
左培风的眼底浮现出一股难受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落寞。
眸子低垂,点了点头:
「好。」
「那我偷着追。」
「不让你看到我。」
「你知道我在就行。」
一口怒气没上来,我的音调都高了几分贝:
「左培风你要脸吗?」
「这种掩耳盗铃的事儿你也想得出来?」
左培风看着我,瞳孔漆黑。
苦笑了一下:
「我之前就是太要脸,才走到今天这步的。」
「媳妇儿都快没了,我还要脸干嘛……」
我拳头都硬了:「你!」
「错了,」左培风态度滑跪得非常丝滑,「我错了。」
但很明显,他这是就没打算改!
「我不能再找不到你了,徐落……」
戴耳机的手指猛地一顿。
我别过头,最终将它塞进了耳朵里。
闭上了眼睛。
25
我不知道左培风到底是怎么做的。
反正接下来的旅途,一连小三个月,他真的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
只有需要回帝都处理工作的时候。
会来我面前,问问我下一站的行程。
我每次都骗。
他每次都信。
还偏偏每次都问。
「他也不敢不问吧。」
秦珩坐在我房间的沙发上,拿着烤串,笑得无奈。
最近培训学校整修,放了几天假。
他就搭着最近的飞机,来了我落脚旅游的城市。
凌晨才到。
外卖都是现点的。
「我后来知道了点事儿。」
「虽然挺不想说的,但……」
秦珩顿了顿,垂眸呼了口气:
「不说道德过不去。」
啤酒罐子被捏得微微变形。
秦珩苦苦一笑:
「从咱们离开帝都到开业的这段时间。」
「左培风之所以没来找你。」
「是因为在他爸门前跪了四天,服软。」
「他爸开的所有驯服条件,他都接受了。」
「唯一的要求是,别拦着他追你。」
「这辈子就只要你了。」
几乎是立刻。
我想起了左培风苍白的脸色。
和一直没断的咳嗽。
估计……是连轴转累的吧。
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
秦珩没再说话。
我抿了抿唇,把茶几面上的烧烤袋子一卷。
站了起来:
「我出去扔垃圾去了。」
「你回自己房间吧。」
其实屋里有垃圾桶。
我只是不想再听秦珩说下去。
秦珩心里也清楚。
所以没拦我。
26
我完全没想过。
打开楼梯间门的瞬间。
会有个人倒在我脚边。
猝不及防的人影,吓得我浑身一抖,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但紧接着,就是震惊:「左培风?」
坐在地上的左培风神情也很局促。
右手手腕被个绳扣吊着,挂在门把手上。
见到我,急忙把手脱出来,仓皇站起身。
「我,我……我没想……」
「你在这干嘛?」
吊着右手的绳扣。
坐在楼梯间,睡眼惺忪的左培风。
眼前的景象,我甚至都无法组合出一个合理又现实的解释。
「不知道你具体待几天,也不知道你航班几点。」
「睡在房间里的话,我听不见你走。」
「坐这吊着手,胳膊容易麻,睡觉会轻。」
「外面要是有人按电梯下楼,我能醒……」
说着,左培风轻轻拉了下黑色卫衣的衣袖。
但我却已经看到了那上面勒出来的红痕。
「左培风,你真他妈有病!」
垃圾狠狠摔进垃圾桶。
我摇头深深看了左培风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左培风却突然拽住我的手,声音焦急:
「我不是……只是……」
话语没能成句。
最后只是一声叹息。
左培风垂着头,再次认错:
「别生气。」
「我以后会更小心。」
「不让你看到我。」
我深吸了口气,眼睛闭了几秒。
用力将手从他掌心挣开:
「想生生累死就滚远点。」
「别死我周边。」
27
秦珩在这里陪我待了五天。
也不知是不是那晚我说的话起了作用。
左培风再没出现。
但按照之前的规律,五天的周期里,他应该得回趟帝都处理工作。
会来问我下一趟行程的。
没问,应该是走了吧。
挺好的。
反正他问,我也是骗他。
「他住院了。」
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
秦珩不知道盯着我看了多久。
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我不禁一愣:「什么?」
「身体熬得太差,晕楼梯间了。」
「我送去的。」
秦珩说着,突然叹了口气。
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释然了似的:
「去看看他吧。」
「看看他衣服兜里,装着的东西。」
「我是真服气了,就他这劲儿,正常人赢不过。」
「我保证,你去看了绝对不吃亏。」
28
左培风是纯累病的。
两头奔波,睡眠不足。
嘴唇泛着苍白,老老实实坐在病床上输液。
腿上还放着电脑,正一脸严肃地开着会。
见到我进来,那股生人勿近的矜贵冷漠瞬间消散。
黯淡的眼睛都亮了许多:「落落……」
电脑那头,左夫人笑着「呦」了一声:
「作死的渣男见曙光了?」
左培风「啧」了一声。
急忙把电脑关了,看向我:
「你怎么来了?」
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一句话没说,径自走到病床边的衣架前。
手指伸进了他羽绒服的兜里。
左培风的脸色变了变。
却没拦。
就静静坐在床上,看着我。
我最终在他内兜里,翻出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
打开后只看了一眼,我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遗嘱?
【本人左培风……愿将名下所有动产及不动产,无偿赠予徐落女士,身死生效。】
手指有些发麻。
我只觉得呼吸有些难:
「你不怕你爸妈气死?!」
「他们知道。」
左培风笑得坦然:
「所以你不用怕我真死你周边。」
「我带了遗嘱的。」
「就是……能不能求你,这回先走得慢点?」
「我现在有点跟不上……」
29
有病。
左培风你真他妈有病!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30
遗嘱扔回床上。
我转身就走。
左培风急了,声音带着抖:
「徐落!你下一站是哪儿啊?」
我的脚步猛地停下。
手掌在身侧剧烈颤抖。
没有回头。
左培风的音调落寞下去:「骗我的也行。」
脚步调转方向。
我快步走回病床边,扬手就给了左培风一个响亮的耳光。
长这么大二十多年,我头一次跟人爆了粗口:
「傻逼!」
左培风被扇得脸都别过去。
抿了抿唇,却居然还能笑出来:
「所以,你下一站是哪儿啊?」
胸膛起伏了将近五下。
我闭了闭眼睛:「洛阳!」
左培风一愣:「这个你上次骗过我了,换个地儿吧。」
我懒得理他,扭头就走。
真感觉再多待一秒就又会骂人。
「爱信不信!」
身后的病房里安静了几秒。
随后便是喜到极点,带着点哭腔的一声:
「信!」
「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