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孤既然答应了明小姐,那自然会办妥此事
明嫣一句冷然的话落,江执倒没见几分被打断的恼然,只敛了眉眼顺着台阶看下去。
明府的院子内很是清雅,陈设摆件不多,多种了些花草。
秋日的雨水才落罢,花草却不见耸拉,依旧坚强顽固地站在风雨里,不声不响。
像他身边如今站着的这个贵女。
云袖下的手微微晃了晃,江执抬步拾级而下。
“臣女送太子殿下。”
明嫣跟着一同走到门外,江执抬手止了她跟过去的步子。
明嫣便抬起头,对上江执冷然的眉眼。
“回吧。”
明嫣抿唇,犹豫片刻又说。
“太子殿下,我姑母……”
江执很快想起如今那位还被他父皇下令禁足的继后。
“孤既然答应了明小姐,那自然会办妥此事。”
明嫣得了保证,心中松了口气。
她如今的身份不方便随意入宫,入了宫也未必得见皇上,此事自然得让江执去办。
明嫣勾唇福了福身。
“送殿下。”
侍从撑了伞刚要罩在他头上,又被江执亲自接了过去。
他捏了伞骨,不紧不慢地走下去,尽然满地潮湿泥泞,他干净的白袍上也不曾落半点泥污。
前脚江执刚走,明嫣转头就进了明府。
请来的府医已为明嫣的大嫂燕清婉诊过脉,开了些药让她将养着,明夫人在一旁照看着侄儿,府内静悄悄的,仿佛半日前那一场风波没有发生一般。
明嫣恍惚片刻,目光很快触及到被明相抓在手里的明黄卷帛,眼中飘忽的神色渐渐落定。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呢?
这重重危险置于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暗算谋划未曾有一刻停歇。
往昔是她年少,尚且不知明府面临的是怎样的危险处境。
直至今年,她已十七了。
府中经了这一场变动,再想回到以前,是断断不可能了。
明相将那道圣旨展开看了又看,目光落定在最后一行小字上。
“着令刑部尚书傅安,重新查证此事。”
明相的呼唤声打断明嫣的思绪,她回过头,看向明相,目光疑惑地问。
“怎么了?父亲。”
“刑部尚书……接下此案,也是嫣儿去走动的吗?”
明嫣一怔。
虽然她最开始要去求的就是傅安,可自江执出现的时候就早改了主意,能为明家挣来这片刻平安,她自然有办法自己去查证此事。
加上她前后从太子府过来,也没和傅安说过一句话,还以为……此事他不会沾惹了。
明相并不催促,只等着明嫣说话。
“不是。”
很快,她摇头。
她没那么大的本事请动傅安,多半这人想插手此事,是因为太子殿下。
见她不愿多说,明相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刑部尚书,是太子殿下手中的大臣。
明嫣弯了弯身。
“家中事情还有劳父亲上心,我此时想出府一趟。”
既然圣旨下定让傅安接下此事,赶早不赶晚,她想此时便去一趟尚书府。
如今明家上下仍有些人心惶惶,自然也是需要安抚的时候。
明相遂点点头,吩咐了两个暗卫随行,又着人备了马车送她出去。
——
江执从明府一路离开,走过长街,却没进太子府,转路进了皇宫。
太子及冠后搬出了皇宫,平日大多住在太子府,但东宫之内陈设依旧,他偶然也会回来待一待。
今日入了东宫,江执换下这一身沾了风尘的衣衫,着了一件绛紫色的衣袍,便入了乾清宫。
江执是先后娘娘唯一的嫡子,自出生便受尽荣宠,如此近二十年,得尽天下风光。
先后命薄,人去的早,江执是个冷淡的性子,平日不怎么与皇帝亲近,可皇帝从不在意这些,封地一给就给了三座城池,后来太子之位朝政大权拱手相让,生生用这些东西压住了宫里宫外的流言。
流言什么?
---自然是先后娘娘曾在立后之前就与人相爱孕子,后来才嫁给皇帝做了皇后,腹中血脉江执并非皇帝亲生子。
流言曾沸沸扬扬地传过一阵,后来给了封地之后又立了太子,才渐渐有人搁下了心头的怀疑。
乾清宫外的总管一见是江执来了,顿时便笑着迎上去。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皇上说了,您来了不必通传,直接进去就是。”
江执颔首,推开门走了进去。
皇帝早等在桌案前,见得他来,搁下手中的朱笔。
“我儿有几日没来了。”
皇帝人到中年,却还是精神奕奕的样子,在江执面前完全看不出一副对外的残暴样子,看似只是个慈父一般。
江执依着规矩行了礼,语气也缓和了些。
“近些日子忙着。”
刚从封地办完事回来的确是忙,要不是江敛来了信,他也懒得冒雨往明府一趟救明家和明嫣。
皇帝闻言关怀地问了几句,江执一一答过,便提及了正事。
江执亲自救下了明家女,傅安紧接着就入宫带了江执的意思,要他下旨暂缓明家一案定罪,重新翻查。
他虽心有疑惑,但如此事情算不上什么大事,明家兵符已缴,翻不出什么大风浪,何况这个儿子少向他要些什么东西。
下了圣旨,皇帝便在宫中等着江执过来。
听得他问,江执倦怠地抬起眼说道。
“父皇虽有意打压世家,但苏明两家一向交好,如今苏家仍在外与北齐有战事,不可轻易寒了臣心。”
寥寥数语,便点到了其中最辛辣的关键。
“明家反叛一事仍有待商榷,其中可推敲的地方多之又多。”
这件事看似铁证如山,实则细查下去未必不能查的出端倪。
皇帝并非真正昏庸信了南司马的话,想借此打压世家权势才是真的。
但打压世家有利有弊,于江执看来,弊端大过好处。
他话点到为止,皇帝也默了默,随即看向江执。
“我儿说的也对。”
南司马是抓着了他想打压世家的心思,推波助澜递上了伪证,他多少有些意动。
这一朝才立朝没过多久,先朝余孽未完全清除,朝堂之上又有世家权势过大,攘外必先安内,他想快刀斩乱麻将内乱除了。
才有些心急了。
“且等傅安查清楚了此案,父皇再做决定不迟。”
他心中的念头才起,江执又看过来一眼,说道。
“至于此时,父皇若真想暂且安抚明家,不如先将皇后解了禁足。”
他三言两语说罢,皇帝便颔首,没再犹豫,着人往外去接了皇后。
“另外,南家长子的事……”
皇帝微微皱眉,问江执。
“可是明家女所为?”
南司马一醒就跑来了皇宫外面跪着,哭诉着要为他儿子申冤,咬死了说是明嫣杀了南泽。
皇帝有些怀疑一个娇弱的贵女哪能有这种本事杀人,可又觉得南司马一朝丧子,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胡话才是。
听得皇帝问,江执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随口答道。
“不是。”
“不是?”
皇帝刚要问是谁杀的南泽,江执已经站起身,懒散地说。
“南泽冲撞了我。”
皇帝眼中登时就浮起几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