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斗法（二）
“咔拉~~~”
清脆的碎木声从牌位上响起。
一道巨大的裂痕竖贯了牌位上的“南泉香水院中普庵惠慶大德禅师”。
隐隐有海量的金红佛光，从牌位的缝隙之中飞速逸散。
看着手中的普庵牌位，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那个年轻的武师公破去，沈金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徐甲教师公又称武师公）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能硬抗真人轰击的道统重宝，怎么会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给劈开？
沈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陈数真。
陈数真满眼淡漠。
见到道脉庇佑正逐渐散去，火灵官狂暴的重拳一下又一下的继续轰击起来。
由于道脉庇佑之力被极大削弱，沈金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无形的庇佑随着重拳的轰击，开始大幅的颤抖起来。
饶是如此，沈金依旧在死盯着陈数真，满是愤恨不解的问道
“那小师公，你用的什子邪法！？”
“呵。”
陈数真神色平静。
“你没有师傅吗？他难道没和你说过？”
“你一个邪法师，在正法师公面前，竟然用偷过来的正脉祖师牌位？”
“你觉得，祖师会容下你这等悖逆之徒吗？”
“哈哈哈哈哈！”
“邪法？祖师？”
沈金满眼不屑，放声大笑道：
“祖师要是真的存在的话，那怎么不把老子这一身的道行全部收走呢？”
“他老人家给我们传了法，而我用这法去害了人，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是我害人了，还是祖师害人了？”
“哼~”
陈数真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但他不善言辞，面对这种错漏百出的诡辩之言，一时间有些绕不过来。
“诡辩之徒！多说无益，今天我就代替祖师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真是大言不惭的小狗崽子！”
“来，我倒要看，你是怎么个清理法！”
沈金脸上凶光毕露，纯黑色的眼瞳之中蓦然多出几分白色。
随后他一边盯着陈数真，一边把视线放在了眼前挥拳如雨的火灵官的身上。
那凶戾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邪异。
沈金取出一面单持的长柄哪吒小鼓。
鼓面以人皮蒙皮，其上刻满了三坛法咒。
随后，他又取出一根人腿骨做成的小鼓槌，咚咚的敲了起来。
敲了一个毫无韵律的调子之后，沈金从腰包之中抓出了一把骨灰。
骨灰飞散在空中，落在沈金周身三尺的地方。
晦暗的波动开始翻涌。
叶千寻看着眼前的黑瞳邪法师，心里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丝不对劲。
不过，在那个该死的道脉庇佑之力眼看就要被打穿之际，让他就此退去，叶千寻还有些不甘心。
念此，叶千寻转身看了陈数真一眼。
在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叶千寻手中的灵火再度炽烈几分。
如同暴雨一般的灵官焚拳，连绵不绝持续轰击在道脉庇佑之上。
失去根本支撑的淡金浮光严重颤抖，似乎几近崩溃。
沈金对此熟视无睹。
依旧我行我素的忙着自己的法科。
在叶千寻的身后，陈数真也在仔细的观察沈金的动作。
徐甲教并非三坛小法之属，所以对哪吒鼓之类的术法不是很熟悉，因而他暂时也不好推测沈金想要干嘛。
但是没关系。
陈数真可是出身于徐甲教。
而徐甲教又称海清教，其法统不但继承了闾山法系的术法，更是有着其专属的独到之处。
其一，乃是名为“拔殇”的科仪，乃是为横死者做的超度道场科仪法事。
其二，便是“跳海清”了。
海清舞，即为跳觋，徐甲教的看家本领之一。
作为徐甲教年轻一辈最卓越的武师公，陈数真在法教的造诣上，完全不亚于沈金。
不就是斗法吗？
来吧，谁怕谁！
陈数真一拍惊坛木，又供桌上取下龙角号，侧首仰天，长吹法号。
呜咽的号角声，在夜空中呜咽如诉。
在他的对面，沈金除了偶尔关注一下在自己面前翻来跳去的火灵官之外，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面的武师公身上了。
见到陈数真吹起龙角号，沈金立刻意识到不妙。
沈金手上的功夫加快，鼓点声也愈发急促。
他踏着玄帝罡步，一边用哪吒鼓敲着“本坛调”，一边念咒道
“一声法鼓闹纷纷，天狗白虎落坛来。”
第一波鼓声响起，极为激烈。
恍惚间似有虎咆犬吠之声凭空响起。
“声法鼓闹纷纷，五方小鬼落坛来。”
第二法鼓响起，声音骤然低沉许多。
无数影影绰绰的瘦小虚影被鼓声唤醒，它们围绕在徐金身畔，似乎在伸爪乞食。
“三声法鼓闹纷纷，十二煞神落坛来。”
第三声法鼓连敲十二下，十二鼓响堪称声裂金石。
十二尊高大的黑影，在隆隆的鼓声中浮现。
其分伫于十二方位，浑身诡气森森。
陈数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他神色丝毫不慌，不急不缓的按照自己的节奏走着。
他先将供桌上准备好的徐甲真人牌位立了起来。
而后从供桌下取出三尊神像。
开始了第一步的装坛。
按常理来说，一般的跳觋装坛，需要供奉三奶神像。
但是陈数真准备法门，不是普通的藏禁跳觋法。
故而，装坛的三奶神像也变成了
——左龙树菩萨、右观音菩萨，以及中央的秽迹金刚。
米斗、雷印、令尺等法器依次被放置神像前。
三支高香袅袅燃燃起。
陈数真手提令尺，在神像前转身三圈，脚踏莲花步。
三转法尺，继而念念有词道
“法尺一声，请动天兵；法尺二声，请动地兵；法尺三声，请动神兵……”
（藏禁的三坛唱词实在是太多了，没法一一写上，我挑一点精华的内容给诸位过过眼。）
请神词罢，陈数真越过供桌上的神像，对着天地跪拜叩首。
随后，又跪地向灶王神礼赞曰：
“灶君神，灶君神，时时刻刻下凡尘，今时弟子来劄灶……”
一张红纸黑字的灶王帖他的怀中飞出。
而后徐徐飞入空中的青烟骷髅口中。
灶王帖一落入骷髅口中，便像是被吃掉一般凭空消失无形。
不久，青烟骷髅口中吐出一大堆的纸灰来，灰烬铺满道场，到处都有异样的光华在流动。
头坛唱罢。
陈数真放下龙角，拎起锡制画角，鼓吹起法螺来。
他将手探入碗中燃烧的烈酒之中。
在手上蘸满法酒后，又将半碗法酒泼到了地上的灰烬之中。
二坛与三坛的行罡同时开展。
陈数真一边作揖打拱，如同陀螺一般挑起巫舞。
一边作法念唱道：
“未曾装身凡间子，装起身来是仙娘，寒来要借寒衣着，热来要借热衣裳……”
随着跳觋的深入，供桌之上，秽迹金刚神像似乎在冥冥之中有所感应。
神像靛蓝色的三面八臂之上，忿怒降魔法相愈发庄严。
虚空中有佛咒低吟。
法坛之畔，万千修罗俯首，隐隐有阎浮世界于佛土中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