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楚地巫音和《诗经》
“掌柜，你是不是给我们拿错钥匙了？”苏无名端详着手中的木牌，疑惑的问。
李重润刚才光顾着琢磨手中木牌的王羲之行书了，听到苏无名的话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手中的木牌上写着‘天字一号院’五个字。
李重润也一脸疑惑的看着‘诸葛会馆’的掌柜。
自古以来，只听说有生意人以次充好，这种以好替次的事情，就连经验丰富的苏无名和林威，也是闻所未闻。
但是这一来呢，每年到了秋冬交汇之时，贩卖货殖的客商大增，往来返乡的官员们也多起来，咱们的地字院的确已经客满了。
这二来呢，我看小郎君气度不凡，必不是凡人，小的也想和小郎君结个善缘，将来说不定还能指着郎君照应呢。”
免费升个房型，这种事儿在李重润穿越之前，也经常遇到。
比如他出差的时候，预订的房间没有了，酒店就会给他免费提供一个更高级的房间。
但那是在法制健全的社会制度下，自从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李重润总是会保持着警惕。
他刚要婉言拒绝，突然感觉到苏无名的脚在他的小腿上轻轻踢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对方微微的摇了摇头。
李重润便不再说话，一行人跟在‘诸葛会馆’掌柜的身后，穿过大堂，来到后面的码头。
掌柜的路上给他们介绍了自己，据他所说，他姓刘，名叫刘得利。
他洋洋得意的告诉众人，自己是当年荆州刺史刘表的后人。
自大隋开皇年间，他们荆州刘氏便在这里开了这家‘诸葛会馆’，到现在，已经有百余年的时间了。
自己作为刘氏的族人，因为从小聪明伶俐，长于算计，从‘诸葛会馆’的伙计开始做起，一步步成为了这里的掌柜。
穿过了大堂，后面果然有一个码头，停靠着三四十艘小舢板。
让李重润众人眼前一亮的是，竟然每艘舢板上撑船的，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娘子。
看到李重润等人过来，一个大约十七八岁，姿色初中的青衣小娘子将舢板摇了过来。
虽然这个小娘子长得美丽动人，还有一些与汉人女子不同的味道，但李重润有萧芷茵和马芳媛陪着。
心中还挂念着正在闭关的谢雨氤，因此只是多看了她一眼，也并未在意。
掌柜殷勤的搬来跳板，李重润等人一个个走了上去。
青衣小娘子将舢板摇开之前，掌柜的指了指头顶说道：“各位客官，若是要外出，在你们门口有一根拉绳，连着这里一个铃铛。
你们只要拉响铃铛，这里的舢板就会过去接你们过来。”
青衣女子摇着舢板离开码头，舢板在碧水中慢慢的飘荡着，她一边摇着橹，一边咿咿呀呀的唱起了小调。
李重润等人虽然听不懂小调的词，但是旋律却很好听，有一种古朴凝重的意味。
“这位小娘子，你唱的这是什么啊？”在青衣女子唱完一首小调后，苏无名好奇的问她。
“老爷，奴家唱的是荆楚小调。”那个青衣女子也不害羞，落落大方的回答道。
苏无名顿时来了兴趣，他继续问道：“我听你这小调音律似乎是古音？”
青衣女子点了点头，“我们这里在先秦时期是楚地，盛行巫术，因此，这荆楚小调其实是《楚地巫音》改编而来的。
这个唱腔已经有千年以上的历史了，因此各位客官觉得有些古韵也是正常。”
“原来如此！”这时不仅是苏无名，就连李重润、萧芷茵等人也来了兴致。
“那小娘子唱的这个荆楚小调，里面的唱词是什么意思呢？”萧芷茵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问道。
“哦，夫人问这个呀，这个是颂唱汉水女神的。
歌词的大意就是：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听到青衣小娘子的话，李重润、苏无名和萧芷茵三个人顿时震惊的面面相觑。
她的这一段唱词，来自于《诗经》中的《国风·周南·汉广》。
大概的意思是：
南有大树枝叶高，树下行人休憩少。汉江有个漫游女，想要追求只徒劳。
浩浩汉江多宽广，不能泅渡空惆怅。滚滚汉江多漫长，不能摆渡空忧伤。
杂树丛生长得高，砍柴就要砍荆条。那个女子如嫁我，快将辕马喂个饱。
浩浩汉江多宽广，不能泅渡空惆怅。滚滚汉江多漫长，不能摆渡空忧伤。
杂草丛生乱纵横，割下蒌蒿作柴薪。那个女子如嫁我，快饲马驹驾车迎。
浩浩汉江多宽广，不能泅渡空惆怅。滚滚汉江多漫长，不能摆渡空忧伤。
这是一首恋情诗。
抒情主人公是位青年樵夫。
他钟情一位美丽的姑娘，却始终难遂心愿。
情思缠绕，无以解脱，面对浩渺的江水，他唱出了这首动人的诗歌，倾吐了满怀惆怅的愁绪。
通过乔木、神女、江汉相互为比，赞美汉江沿岸千万女子的美丽、善良、聪慧和高贵。
“小娘子读过书？”李重润终于忍不住发问，要知道《诗经》可是儒家学说《十三经》中最重要的一部典籍，也是这个时代科举考试中的重要部分。
如果一个寻常摇船的小娘子就能够熟读《诗经》，这个地方的文化氛围也太浓郁了。
看着眼前的李重润，青衣小娘子露出灿烂的笑容：“郎君，奴家叫莫蕊绮，您以后叫我蕊绮吧。
奴家哪里读过书啊，这都是奴家的娘亲从小口耳相传教会奴家的。
我们襄阳的女子，大多都会唱一些这样的荆楚小调。”
“原来如此。”李重润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苏无名。
苏无名会意，从怀里掏出一枚大约五钱左右的散碎银子，放在莫蕊绮的手中。
“谢谢郎君，谢谢客官。”
莫蕊绮得着了银子，顿时高兴的眉飞色舞起来。
她们在这里做工，每日除了摇船接送客人，还要打扫客房，给客房送饭。
每天要工作五六个时辰，一个月的工钱也不过三四钱的银子，李重润等人的大方，让她对这些人的好感倍增。
终于到了天字一号院的码头，李重润等人下船时，她冲着李重润的背影依依不舍的说：“郎君，以后你们的进入，都让蕊绮来接送你们吧。”
李重润听到莫蕊绮的话，回过头冲着她微微一笑：“好，你回去就给刘掌柜说，我说的，以后我这里的进出接送都让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