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想学啊？我教你啊
“读书作文者，十之八九为的不过是出人头地金榜题名，不做官，又为什么要写文章呢？”
黛玉闻言似乎世界观都被震撼了一样的瞪着一双似乎总是烟雾缭绕的大眼睛看着萧玦，小嘴儿微微开合了两下，随后方才是对萧玦不满道：“人家读书人，说的都是为国为民，怎么能是因为………”
萧玦笑着坐了回去：“为国为民，和升官发财冲突吗？”
黛玉张了张小嘴儿，哑口无言，随后萧玦便是拿起一边的文人扇展开来扇了扇………有点儿冷。
萧玦又合上把玩着扇子笑道：“林姑丈能说的上一句为国为民，那是因为林家世代公卿，姑父就算是不当官，做一辈子的纨绔也不知道能败家到几辈子去，真正的富贵人家，又有几个公子能忍受得了寒窗苦读的？”
黛玉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萧玦便是笑着道：“这就是你文章的问题，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脱离了现实的文章，再如何辞藻华丽，文采斐然，又有何用？”
“譬如你文中以杨子举例，杨子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理论能不能行得通，杨子要世人无欲无求，以童子之心看待万物，此之谓全性，保真！”
萧玦摩挲着扇子，一时间黛玉听得有些入神了，萧玦便是摇头晃脑道：“何为全性保真，人之欲，天之道，婴孩降生，争吮母乳，黄发远火，趋利避害，夫妻未闻，能行周礼，此皆人欲所致………”
黛玉脸色红红的，什么母乳啊，周礼啊………怪难听的。
萧玦却是说嗨了，当下就是尽情的将黛玉绕晕：“道之真，以持身，故杨子之言，为己贵生，伸六欲，灭人情！”
“这一理论与黄老之学不谋而合，故为道家吸收，道家之学，在返璞归真，圣人垂拱，天下自治，然仓廪实而知礼节，人连饭都吃不饱的话，是一定会有欲望的，试言之，就算是吃饱了，也还是会有无穷无尽的欲望。”
“此乃天道，天道不可逆，正如金木水火五行相生相克，土到了极点就一定会变成金，木到了极点就会化作火，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就如同人的欲望，譬如我朝为何以昭为国号？便是因前朝属木德，我朝以离火克之，陛下着黄，概因《易》曰：黄离元吉，得中道也；而昭者，光也，火也，离也，倬彼云汉，昭回于天，日月昭昭，盖因如此！”
“然而如果真的有用的话，前朝就不会灭亡，甚至于你我现在应该是先秦子民！可见兴衰正如天道，天道即为人欲，欲望不能放纵不能压制，应当如同天道一样，顺其自然………”
黛玉眨巴着眼睛和一脸圣洁的萧玦对视着，俩人对视半晌，黛玉方才是弱弱的问一句：“先生的意思是说，我朝会灭亡吗？”
萧玦：“………”
黛玉看着萧玦阴沉的脸色，强压着嘴角的笑意，而萧玦则是瞪了黛玉一眼，转身摇头低声道：“朽木不可雕也！”
我就是糊弄你两句，你想弄死我？
黛玉偷笑了两声，随后便是对萧玦举手：“我还有问题！如果按照先生的说法，人之欲天之道，自是不死不灭，那么杨子说的难道没错吗？只有成为淡泊君子，才能结束欲望，天下自治。”
萧玦心下有些诧异，这小丫头这么点儿岁数不仅没被绕晕，反而还能抓住自己的话来反驳自己，有点儿东西………
于是萧玦便是对黛玉道：“因为如此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话题，这世间有一个陶潜，有一个林黛玉，可不代表人人都是林黛玉。”
黛玉闻言脸色红了起来，心下却是一阵得意，嘿嘿，自己还能跟陶渊明相提并论呢………
“故而欲不可纵，纵之如洪，昔先秦及南北朝之时，礼崩乐坏社会动荡，故人心思动，乱欲放纵，故而才有脏唐臭汉之说，及至前宋，朱子定论，曰存天理，灭人欲！”
“何为天理？穿衣即为天理，绫罗绸缎即为人欲，吃饭是为天理，山珍海味是为人欲，住房是为天理，广厦万间是为人欲，行走是为天理，起居八座是为人欲，娶妻是为天理，纳妾是为人欲！”
“如此，方为治世之正道，若是按照杨子的理论，那对百姓来说未免也太苛刻了些，毕竟………法典可要比道德经好懂的多了。”
黛玉缓缓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听懂了，也似乎是听的云里雾里的。
萧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便是对黛玉举着她的文章道：“所以你这篇文章，道德标准太高，想法太过理想了，道德是用来约束自己的，可不是来劝服他人的，因此你这篇文章，文人闲时读读尚可，非治世之文也！”
黛玉被萧玦说的小脑袋低垂着，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萧玦便是继续道：“不过这样也够了，反正文章这种东西，娱心的话也不用太过苛刻，写文章的人很多，但是看文章的无非就是两个。”
黛玉好奇的抬头看向萧玦，萧玦便是继续道：“一个是业师，一个是皇帝，而很显然你的文章是给不了这两个人看的，所以………”
萧玦摆摆手：“意思意思得了，较真做甚么？”
萧玦坐下饮了口茶，随后抬头看了黛玉一眼，只见黛玉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衣裙，小嘴儿紧紧的抿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桌子。
萧玦见了，便是心里暗道了一声，坏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萧玦对黛玉也算是有个大致的了解了，这丫头典型的顺毛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得是好言好语的哄着，甭管是什么事儿都保准儿一口的应下。
可若是你要说她什么不行，她就像现在这样，跟个愤怒的小鸟一样，眼神坚定的跟你生闷气，你说我不行，我非得做给你看不可！
简而言之就是倔的不行！
所以为了避免黛玉钻牛角尖以后给自己带来的各种麻烦，萧玦急忙的便是对黛玉道：“不过嘛，我觉得你倒是在诗词方面很有天赋，你倒是可以往这方面发展一下。”
黛玉闻言便是一怔，随后抬起头有些奇怪的看着萧玦：“先生看过我的诗？”
坏了！
萧玦慌了一下，却是面色如常的道：“虽然没读过，但是天性浪漫之人，多情感敏锐多愁善感，悲春伤秋，才是诗词的本质。”
黛玉双眼微眯，她觉得萧玦这是在撒谎，但是她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萧玦淡然的道：“好好研究诗词，没准儿你以后还能比肩李易安呢。”
黛玉听了，双眼渐渐放大，随后便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比肩李清照？想想都觉得爽！
萧玦看着黛玉的笑脸，还是认识以来第一次见黛玉笑得这么开心，于是萧玦也不免微笑着掏出一本书道：“笑什么？有我的帮助，你没准儿还能超越她呢！”
黛玉则是瞪了萧玦一眼笑着道：“我是觉得玦大哥猖狂的紧，我若能得易安居士三分灵气已经是感激涕零了，哪儿敢说超越人家？”
萧玦只是低头笑着道：“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谁又说得准呢？没准儿你日后果然能比肩李易安呢？”
一首葬花词，虽说出自曹公之手，但是倘或果然有黛玉的话，只凭这一首，就当得起比肩李清照的名声了。
谁料萧玦这句话却是叫黛玉一怔，随后便是低声的念了一遍，之后颇为惊讶的看向萧玦，这次终于眼神中带上了些许钦佩：“这首诗，是玦大哥写的？”
萧玦一愣，随后方才是后知后觉，这首论诗，是清朝人赵翼写的………
萧玦看着面前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黛玉，心里暗自对赵翼道了个歉，对不起了赵老师，不然我实在解释不过去了………
萧玦便是看着黛玉笑道：“想学啊？我教你啊！”
黛玉当下便是颇为激动的点了点头，于是萧玦终于松了口气，知道今天该怎么糊弄过去这堂课了………
“咱们今天讲，文心雕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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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快步的走到了内宅和二门处，身后她的丫鬟莺儿则是脚步匆匆的跟在宝钗的身边：“姑娘，慢点儿，姑娘………”
宝钗脸色有些阴沉的站在二门处，果然没多长时间便见一个看起来并不肥胖，但是脑袋却异常硕大的一个人钻了出来，探头探脑的左右看了看，便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呼！还好还好，妈应该是又不在家，那个老乌龟现在应该还在茅坑呢，嘿嘿………”
“哥哥准备去哪儿？”
薛蟠正准备溜之大吉，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阵幽幽的声音，吓的薛蟠急忙的便是蹦了起来，随后便是急忙的回头看向薛宝钗：“妹妹啊，你，你怎么在这儿………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吓死我了………”
薛宝钗盯着薛蟠缓缓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