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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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之后,我这座原本欢声笑语的房子就变得空空荡荡了。杰拉德和我前往尼斯采购储备食品。商店里已经出现了抢购,剩下的东西不多,但我们还是设法弄到一打沙丁鱼罐头和足够多的汤罐头、腌牛肉、牛舌和切片火腿,足够我们吃几个星期。我们还买了几箱通心粉和大米,还有一袋土豆。所有这些东西都被我们存放在船上。回到家,我们发现我的瑞士管家欧内斯特先前已经骑摩托去了一趟尼斯,见了他的领事。领事告诉他瑞士已经全国动员,他很快就会收到回国的指示。司机第二天早上送我们去滨海自由市上船,然后也会离开。厨娘和最后一名女佣(也就是“狐狸精尼娜”)都在哭。她俩都是意大利人。我问她们愿不愿意回家。她们已经为我工作了许多年,又无处可去,因此选择留下。然而她们心里还是害怕,因为园丁队长已经发话:只要我一离开,他就要把这里的每个意大利人的喉咙都割开。我叹了口气,找到这名园丁,告诉他:如果留下的意大利人受到的对待与我在家时有任何不同,我就立刻辞退他。他大光其火。直到我们离开时,他和我的关系仍然很僵。

我提到的用人数量似乎有些太多了。不过这所房子确实很大,而法国的用人不像美国的用人那样勤劳,却又要做英国同行们绝不可能同意的事。拥有一名男仆听起来很奢侈,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这里的男仆不仅要做本职工作,还要做女佣的工作。法国管家和英国管家也不一样:后者只负责应门、餐桌服务和监督其他用人完成每一件你能驱使他们完成的工作;而在法国,管家不仅要包揽英国管家的职责,还要负责底楼的打扫,例如扫地抹灰,给拼花地板打蜡。他们的薪水也不丰厚。我认为我开的价钱比我的邻居们开的都要高:管家月薪五英镑,男仆月薪四英镑,均以正常汇率计算。我早就发现,要在另一个国家生活得舒适,就得能接受买什么都比本地人贵一点,还得在面对不太过分的明抢时一笑置之。在法国,你的厨娘拥有一种默认的权利,在报销她的市场采购费用时可以加价百分之五。如果她的加价没有超过这个数额的两倍,你完全可以庆幸自己雇到了一个诚实的女人。

当时我有不少用人。有时候,一想到至少十三个人的生命就消耗在照顾一个老人的起居上,我就有些不安。的确,我用自己挣的钱给他们开工资,也让他们得到了在其他情况下未必能轻松得到的生计,可我的良心仍然时有过意不去。我知道就算住在一所小房子里,用两三个用人照顾,我同样可以过得好。现在,尽管已经有七个用人因为战争的迫近而流散了,我还是有两名女佣和四名园丁。为了不让他们饿死,我不能遣走他们。

此前我对那艘游艇的描述有些张扬,其实它一点也不张扬。“莎拉”号只是一条老旧的双桅渔船,排水量四十五吨。此前不久我们才给它加上了一台辅助柴油机。我们尽力把它改造得舒适。现在船上有一间吧室,可以睡两个人,有一间配有卧铺的舱室。二者之间以通道连接,通道里也有一张单人床。有一个厕所和一个浴缸——如果你身高不超过四英尺,也可以躺进去。厨房里能容两个人站立,还有一台冰箱和一台收音机。此外还有船员宿舍。船员包括来自卡普里的水手皮诺、同样来自该岛的他的朋友朱塞佩,还有一个充任服务员的法国小伙子。这个小伙子原本是园丁之一,可是什么活都不干,因此被遣散了。到了“莎拉”号上他还是什么都不干,可他又温文又热情,模样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或许你已经注意到了,我提到的大多数都是意大利人。据说有二十五万意大利人生活在意大利边境的文蒂米利亚和马赛之间的地区。法国人不喜欢他们,厌恶他们的存在,可他们的活儿干得比法国人漂亮。雇佣他们的人都知道,这些意大利人既忠实勤劳,也容易打交道。他们拥入法国是因为在意大利工作不好找,报酬也低。那些独裁国家说尽了空话,却从来不会提高劳工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