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风雨而至
东西道观后，那处凉亭之下，有清新的茶香扑鼻而来。
山野之中，原本满是腐朽树木的气息。此时这茶香飘起，倏然将之替代，成为了这山林之中桂馥兰香。
坐在凉亭之下的那一袭道衫，是一个模样清秀的道门年轻弟子。
他的手中握着一本煮茶相关的书卷，虽然曾经他的师父最是擅长煮茶之道，但是作为师父的得意门生，学到的毕竟是师父能在这江湖之中立稳脚跟的本事。
谢风流原本不善于煮茶，不晓得这煮茶之道为何。
但为了见到那位老道长，他必须好好下一番功夫。
茶釜之中，飘出的诱人气息，让谢风流忍不住在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
他的笑意之后，是对于自己煮茶手法的赞赏。当初跟随在师父身旁，未曾将这些技艺学到手里，但耳闻目染了数年之久，真正动起手来，也并不像第一次触碰茶具那么生疏。
他继续翻动到了书卷的下一页，将那些繁杂的步骤，一一记在了脑海之中。
这短暂功夫，谢风流也将数个茶具简单清洗，一一摆放在了石桌的周遭。
他抬头望向了山林之中，因为嗅到了味道，而探出脑袋来的一众鸟雀。那些鸟雀叽叽喳喳，像是在于他诉说，或是央求，这茶煮好之后，能不能分他们食用一些。
谢风流并不多么善解人意，抬手之后便有一阵微风将山林当中的树木吹起，那些鸟雀受了惊吓，眨眼间四散而逃。
他带着嘴角的扬起，将书卷轻轻合拢，放在了身前的石桌之上。
又在其后转头，看向了凉亭之外，忍不住叹息一声：“怎么都该来了吧？”
除了这山林之中的微风拂动，却并没有谢风流等待的身影出现。
他只能继续转头，重新将目光盯在了茶釜之上。
谢风流双手托着腮帮子，心中开始感慨，这山中的日头属实无聊，要不是有后山的那处坟冢，又有山中的那位老道士会下山来，他才不会在这山中逗留如此之久。
这两日便又要下山去了，上次的事情还未曾对老道士有所感激，谢风流这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所以才在今日，刻意在这凉亭之内煮茶，一来是想要见见那位老道长与他告别，再来是理应当面与老道士诉说当日的感激之情。
又是一阵微风吹起，凉亭周遭的树木随之轻舞。
原本才刚刚被谢风流驱散，又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悄悄站定在了枝丫上的一众鸟雀，便不得不再煽动羽翼，向着远处逃遁。
那茶釜之中的茶香也被扑打在了谢风流的面容之上，他被迫眯起了眼眸，透过茶釜之中的热气，望向了远处的山林小道之间。
狭隘的山道上，那位衣着怪异的老道士，徐徐向着凉亭所在跨步而来。
谢风流瞧清楚了那人影的模样，面容之上赶紧挂上了笑意。
他迎出到了凉亭之外，对着那个方向行来的人影，微微拱手道：“道门弟子谢风流见过先生。”
那位老道长昂首瞧了过来，带着满面笑意微微颔首，又抬手抓起了衣襟前方的长须，缓缓道：“小道士啊，你这茶煮错了。”
“先生何解？”谢风流歪歪脑袋，瞧了身后的茶釜几眼，那茶香与当初师父煮出来的，也没有太多差别吧？
老道士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继续往前几步，走进到了凉亭之内。
他的两袖垂落，老道士从谢风流身侧饶了过去，很是专心地开始摆弄起来茶釜与一众茶具。
这让站在了一侧的谢风流瞧了半天，也没有看懂老道士的深意。
但想来这位老道长应当擅长煮茶之道，他的手法娴熟，模样淡然。
老道士在一番摆弄之后，抬手对谢风流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其后自顾自地坐在了原本谢风流的位置上，当起了这山中的主人。
老道士原本就是山中的主人，谢风流才是客。
那这老道士煮茶，再与谢风流分茶，倒是也还说得过去。
谢风流未曾多想，依照老道士而言，缓缓坐定下来。
两人对坐却许久无言，直到老道士端起了茶釜，将釜中茶水，轻轻倒入到了一个器皿之内，老道士才缓缓开口道：“小道士啊，你这不下山去看看？”
“贫道日前曾算过一卦，你若是再晚些时候下山去，杀死你家师父的人，你可就赶不及了，他若是走远了，你还不悔恨一生？”
“谢过先生提醒。”谢风流小声回应道。
他的目光瞧向了凉亭之外的远方天穹，天穹之上晴朗，不见点点乌云。
蓝天之下便有碧水，侧耳倾听，凉亭之外不远处就有山泉涌动之声。
谢风流的目光收回，却瞧见老道士已经将茶水倒入到了茶碗之中，其中一碗被轻轻推到了自己身前。
他单手抓在了茶碗一侧，继续说道：“这天穹之上还未曾有乌云滚滚而来，那人便走不了。”
“或许明日会来，那就明日再下山。”
“呵。”老道士感觉有些意外，也转头看向了身侧的山林深处。
山林远处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与宁寂，那不能被人所视见的山林深处，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豺狼虎豹等野兽出没。
老道士轻抿一口茶水，将茶碗放回到了石桌之上道：“小道士，并非要有乌云到来，那人才会离去，是有雨而至，便会离去。”
“先生，今日不会有雨。”谢风流很自信地说道。
如今这凉亭之外的天穹上空，万里无云，自然不可能会有大雨倾盆而来。
时下又恰值深冬，深冬时节的雨原本就少，哪里会这么不开眼，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触霉头。
老道士却还是没有放弃，他抬手快速捏动几下，笑笑道：“会有雨的，你只管瞧好便是。”
又紧接着问道：“要不然就让贫道再下山一次，为你将那个老怪物暂且拦下来？你稍后见到有雨，便自己前来，也能赶得上时间。”
那坐在老道士对面的谢风流，当即摆摆手。
他双手抱在了茶碗之上，感受茶碗之中逐渐凉下来的茶水。
茶碗被抱起，谢风流细细品茶，一口入腹，这原本清香，以为入口也能是让人心中赞赏有加的温茶，却连累了他了眉头。
许久之后，口中的苦茶才散去了苦涩，谢风流深呼吸一口，回味万千。
他单手在茶碗外的茶壁上摩挲，目光也落下看在了茶壁周遭的花纹上方。
他给出了老道士一个解释：“还没有谢过先生上次的事情，这今日再劳烦先生，晚辈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前辈也不用担心，一个尹无敌嘛，他跑不掉的，尤其是现在，他站在了那样子的高度，就是站在了全天下人的眼前，他想要离开，还得问问全天下人的意思。”
谢风流见到老道士抬头想要诉说什么，赶紧打断了老道士的话：“先生想要说什么，晚辈心里早已知晓，还请前辈放心，我可从来没有骄傲自大到了，敢不把独占江湖数十载岁月的尹无敌放在眼中。”
老道士听完这话，叹息一声，模样像是有些抱怨。
他的手掌下落，落在了膝盖之上，他还是轻声呢喃道：“贫道也算过了，现在的你就这般前去，不可能是那老怪物的敌手。”
“我留有后手，他尹无敌可没有。”谢风流笑着解释道。
他口中虽说是不敢骄傲自大，但在言谈举止之中，好像根本没把尹无敌放在心上。
谢风流手掌下落，沉沉落在了石桌一侧。
他对着老道士再度摇头，示意他真的不用对这事情多有担忧。
可就在此时，原本晴朗一片的天穹之上，骤然吹起一阵狂风，狂风之后，还有闪电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