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泥土
夜幕降临了,天空变成了一种柔和的黑天鹅绒色。点缀着一些颜色的小星星。流动的车灯像亮晶晶的昆虫眼睛,一扇扇窗户映出四四方方的淡黄色灯光。四下里一片寂静。夜黑的很深。几盏路灯投射出的温暖光线透过窗户照进解忧事务所的客厅内。
黄粱再一次看了下墙上挂钟的时间,已经快要晚上八点了。张芷晴很少会在如此晚的时候还没有到家。
她今天有晚课吗?黄粱摇摇头。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最终决定还是不要打电话询问,他不想让张芷晴有一种时刻被管束的感觉。他把视线放回到手中的书本。
当发现在过去的五分钟之内,他一直在反复读同一段文字的时候,黄粱放弃了,把书本放在一旁。后背靠在椅背上,他抬起头注视着头顶上绽放着柔和光线的白炽灯。
去泡壶咖啡吧。
黄粱起身走去厨房。正当他听着水烧开的咕噜咕噜声发呆,事务所的玄关传来声响。门被人推开,张芷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垂着头,精致的五官隐藏在阴影之下,黄粱看不到她的表情。
张芷晴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咧咧的喊一声‘我回来了’,而是默不作声地向她的卧室走去。黄粱从厨房探出头看了一眼,留意到她眼眶泛红,似乎才刚哭过不久。
愣了一下,他立刻把正在烧水的电磁炉关掉,快步走向张芷晴的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黄粱柔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芷晴,你是不是哭过?”
门后没有任何回应。
黄粱有些担心,他又敲了敲门。“芷晴,出了什么事情了?可以和我谈谈吗?我要推门进来——”
卧室的门被猛的推开,黄粱退后了一步,注视着站在门口的张芷晴,她脸上挂着几道泪痕,表情却是异常的愤怒。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瞪得溜圆。泪水在眼眶中泛起涟漪。
张芷晴语带哭腔的说:“她死了...”
“谁死了?”黄粱小心翼翼地问。
“我的闺蜜死了。丽华,你见过她的...”
“那个圆滚滚的可爱女生?她是出车祸了吗?”
“不是,是被人害死的。”
“被人害死了。”黄粱眉头一皱。上前一步,他温柔但坚决的牵起张芷晴的手,拉着她走向客厅的沙发。“坐下来好好说,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张芷晴断断续续的讲述中,黄粱逐渐了解了发生在许丽华身上的惨剧。
住进解忧事务所之后,张芷晴就过上了走读的生活。不过在此之前,她在学校的寝室住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和寝室的室友们关系融洽,彼此之间成为了要好的朋友,所以时不时张芷晴也会回到卧室和她们一起过闺蜜之夜。
上个礼拜二正是这样的日子,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天会是她们四个人最后一次完整的闺蜜之夜。
张芷晴的一位室友名叫许丽华。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身材有点胖,脸圆圆的。黄粱见过她几次。她性格很开朗,说起话来也十分的有趣,是那种开心果的类型。
而她的尸体在今天早上被人发现了,就在距离华清国立大学校区不到500米远的一条巷子的垃圾箱中。
“她是被人勒死的...”张芷晴哽咽着说道。
“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她点点头:“好像是这种说法。黄粱,丽华她死的好惨啊...你知道吗?凶手在她的嘴里塞满了泥土!”她愤慨的咬住下嘴唇。
“泥土?”黄粱眉头紧锁。“在死者的口中塞满泥土,我记得这是某种私刑中对死者的惩罚仪式。”
发现许丽华尸体的是早起工作的环卫工人。那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在清理垃圾箱的时候,发现了这具一丝不挂的尸体,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醒来后他拨打了110。
“在你们学校附近,难道说是那片已经荒废了的城中村?”
黄粱回想起那片楼房环绕的破旧平房。第一次见到这种地方的时候,他很是惊奇。就像是城市的牛皮癣一般,几十栋一碰就倒的平房苟延残喘的矗立着,无人问津。
张芷晴点头说道:“对,就是那片还没有拆迁的平房,那地方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住了。平时很少有人接近那里。凶手可能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把丽华的尸体丢在那儿的吧。这个混蛋简直不是人!畜生!”
“许丽华有男朋友吗?”
“类似的问题,那名负责调查案件的警官已经问过我们了。反正据我所知,她应该没有交男朋友,宿舍中的其他两个人也说没有听闻类似的事情。”
“那应该就是没有。如果她交了男朋友的话,不可能和她朝夕相处的两位室友都不清楚。根据你的了解,芷晴,你觉得许丽华的私生活混乱吗?”黄粱询问的时候挪开了视线。他并不想在张芷晴如此伤心的时候问这种问题。
“不会的。”张芷晴用力摇摇头,“丽华骨子里是个很保守的乖女孩儿。她虽然喜欢和人开玩笑,但是不会做出那种不检点的行为,而且丽华的死..”张芷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我怀疑丽华的死或许与之前发生了两起命案有关。”
“之前还发生过两起命案?”黄粱愣了一下,“不可能吧,如果接连发生命案的话,新闻上应该有汇报——”
“不是在最近发生的。”张芷晴响亮的擤了下鼻涕,续道:“事实上是去年和前年发生的两起命案。”
“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黄粱依稀记得听闻过。
“没错,而且都是女学生。”
“她们是同一个院系的吗?”
“那倒不是,我隐约记得有一个是管理学院的。另外一个是我们学院的。计算机学院。”
“也就是说前年、去年和今年均有女学生遇害,而这几起凶杀案都没有告破?”
“对,没错,而且从杀人手法上来看应该是同一人所为。”张芷晴此时已经镇定了下来,虽然仍悲痛不已,但她平时逻辑缜密的一面显露了出来。“三名被害人都是我们学校的女学生,虽然年级不同,但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共同点是她们都死于机械性窒息死亡,也就是说她们都是被人勒死的——”
“徒手还是使用工具?”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而且在尸体的口中都被塞入了泥土。”
黄粱问:“可以排除死者意外吞入泥土的可能吗?”
“应该可以。我亲眼见到了丽华的尸体。”张芷晴又哽咽了一下。“她的嘴里被塞满了泥土,脸颊都鼓起来了,不可能是意外,一定是有人在她生前和死后往她嘴里故意塞了这么多的土。”
“杀人手法相似。”黄粱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具有特征分明的类似仪式的行为。被害人同为年轻的女大学生。应该可以把这三起案件并案侦查。”
“那名负责的警官也是类似的看法。他说有一名连环杀人狂或许盯上了我们学校的女生。”张芷晴把脸埋在双手里。“去年发生类似的命案的时候,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说起来有些惭愧,仿佛那只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我没想到这才过去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这种事情竟然就发生在我的生活中。上一次和丽华见面的时候,我还和她拌了几句嘴。我再也没有向她道歉的机会了......”
注视着失声痛哭的张芷晴,黄粱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默默的陪伴着她。
生离死别,伊人已逝。
张芷晴哭累后,在黄粱的安慰下返回了自己的卧室中。黄粱不清楚她是否能够睡下。但她需要一个安全温暖的封闭环境,来治愈心中的创伤。
独自坐在事务所的客厅里,黄粱注视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发生在华清国立大学的三起谋杀案件。
虽然相关的报道十分的简略,其中没有任何杀人手法或是口中塞土的类似细节的报道——警方出于防止模仿犯出现的考虑,不会把这些细节通知给媒体——但是媒体还是挖掘出了三名被害者的身份背景。
目前网络中还没有人把这三起命案联系到一块。但黄粱不知道距离人们知晓这名残忍的连环杀人狂的存在还有多少时间。
根据三名被害人的身份信息显示,她们之间看似的确没有什么关联。能够找到一些打着马赛克的照片,三个姑娘之中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美有丑、有短发有长发。类型各不相同。
乍一眼看上去,三个人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共同点。除了她们都是华兴国立大学的在校学生。
而且如张芷晴所说的那样,其中一名被害人是管理学院的。算上许丽华在内其余两名女学生都是计算机学院的。她们虽同属一个院系,但并不属于一个专业。三人分属不同的学年,出生地也天南海北,看似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