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钠

“不。”黄粱摇了摇头，“很安全，凶器放在浴兜中很安全，只要它不接触到水。”

曹正华困惑的问道：“水？”

一直暗中注视凶手表情变化的黄粱的嘴角微微扬起。他捕捉到了凶手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恐。

没错，我已经看穿你的小把戏了。黄粱暗自思忖。

“浴兜具有防水功能，而这一点对于凶手而言十分重要。”黄粱续道，“他必须让凶器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地点。”他向冒着阵阵白烟的温泉池水挥了挥手，“就是这里。在凶手的计划中，案发现场只能是温泉浴池。因为——”

“这里有水。”张芷晴呢喃道。

“没错。这里有水。”黄粱说，“这里的一间间温泉浴室可以供顾客使用，通常而言，相识的人会在一起享受温泉，而凶手只要拒绝被害人共浴的邀请，他就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事实上，被害人可能根本就没打算和其他人共浴，独自一人享受泡温泉的舒适，或许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放松方式吧。”

“这间温泉浴室是凶手杀人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曹正华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徐美嘉，“是你提议要来这里的吧？也就是说凶手就是——”

“凶手不是徐美嘉。”黄粱摆了摆手，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徐美嘉向黄粱投来了感激的目光，“提议来温泉游玩不代表凶手就是她。正相反，如果凶手是徐美嘉的话，被害人死在温泉旅途中，她身上的嫌疑无疑会被无限放大。”

曹正华嘀咕道：“倒也是。”

“凶手是在确定游玩地点是一间温泉旅馆后，才想出了具体的杀人计划。这一点再次证明了凶手在你们四人之中。”黄粱看着王明四人说道，“我已经利用排除法减掉了两个人。剩余的两个人，王明和徐朗，凶手就在你们之中。”

浴室内所有人你的视线在一瞬之间集中在王明和徐朗的身上。王明一脸茫然的表情，他似乎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至于徐朗，他就像是戴了一副面无表情的面具一般，至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变化。黄粱很想问问这个矮小瘦弱的男人是不是有面部神经坏死的毛病。

“凶手？我？”王明指了指自己，“开什么玩笑？！我没有杀害老师，我和老师之间——”

“狼狈为奸，臭味相投，沆瀣一气。”黄粱冷冰冰的注视着他，这位肌肉发达的大个子畏缩的收紧了脖子，“你和被害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师生关系，而是玩伴，你们一起做丧尽天良的勾当。”

“你凭什么——”

“你以为你们一起做过的那些破事不会有公之于众的一天吗？你和被害人的风评已经臭了大街了。”黄粱说，“你们的名字在学校内等同于臭狗屎。”

王明涨红了脸。“就、就算是这样，你顶多谴责我人品有问题，你不能把杀人的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人不是我杀——”

“我什么时候说人是你杀的了？”黄粱厌恶的瞪了王明一眼，随即挪开视线，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徐朗，“你恨王明和陈同勋的理由是因为那个名叫欧阳倩的姑娘的自杀吗？”

徐朗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目光越过站在池水旁的黄粱和曹正华，看向晴朗的夜空。

“欧阳倩...”徐美嘉嘀咕道，“这个名字听着好耳熟啊...”

“因为欧阳倩和你们是同一所大学的。”黄粱说，“去年秋天，她从你们学校的一栋教学楼的楼顶跳了下来。”

“啊！”徐美嘉惊呼出声，“我想起来了，没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在学校里造成了轰动了呢。可是，她的自杀和那头肥猪的死——”

“欧阳倩和徐朗来自同一座三线小城市。”黄粱说，他看向徐朗，“你们是在同乡会中结识的吗？”

徐朗仍旧是一言不发。

“警方去到你们大学的调查员和欧阳倩生前的室友们取得了联系，这些女孩回忆起了欧阳倩出事前几天的一个小细节。”黄粱痛心疾首的说道，“欧阳倩去了‘求实楼’一趟，第二天凌晨才回到寝室。她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神情呆滞，只是蒙着被痛哭，问她什么都不回答。四天后，她跳下了楼顶。‘求实楼’这个名字你们几个肯定不会陌生，因为被害人的办公室和实验室就在这栋学院楼里面。”

程璐和徐美嘉步调一致的转头看向王明，两人脸上满是厌恶与憎恨的表情。王明脸色煞白的杵在原地，冷汗直流。

黄粱冷眼观瞧这一幕。“果然，和我预想中的一样。王明，根据调查到的出勤记录显示，欧阳倩去求实楼那天，你人在陈同勋的实验室中。”

王明连连摇头。“我、我什么都、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吧。陈同勋死了，你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惟一一个知晓全部秘密的人。”黄粱冷笑着说道，“那天是你和陈同勋一同侵犯了欧阳倩！才导致了这个姑娘的自杀！！”

黄粱的这声怒吼仿佛是一柄无形的重锤一般直接命中在王明的脸上，他身子摇晃了几下，像是一座地基不牢、在地震中随时会崩塌的危楼。

“我没有...是陈同勋，是他让我——”

黄粱打断了他苍白无力的辩解。“把嘴闭上吧，你这条臭虫。”他看向徐朗，“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喝多了自己说的。”从进入到浴室后，徐朗第一次开口说话，“还是用得意洋洋的炫耀的口吻。”

“欧阳倩去求实楼是为了找你吧。”

徐朗点点头。“应该是。我想不出其他她会来我们学院实验楼的原因。”

“但是那天你却不在。”

徐朗眼神中的悲怆和痛苦让人动容。“我应该在的...”

“你方才应该主动站出来自首的，徐朗。”黄粱注视着徐朗那双隐藏在黑框眼镜后的双眸，“即便对你犯下的重罪而言无济于事。”

“黄先生是吧？您为什么认定我就是凶手呢？”

黄粱一边说一边从地上拿起一个浴兜：“因为在王明的浴兜中，我发现了疑似凶器的物品。”

“我的浴兜？”王明困惑的盯着黄粱手中的浴兜，“我浴兜中为什么会有凶器？”

“还能因为什么？”黄粱看都不看他一眼，“因为有人想要你的命。”

曹正华问：“黄粱，难不成那个就是凶器？”

“没错，夺走陈同勋性命的凶器在王明的浴兜中也存在。”黄粱直视着徐朗说道，“你的目标不光是陈同勋，还有王明。”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徐朗平静的说道，“更不知道如何使用洗浴用品进行杀人的方式。”

“你当然清楚。”黄粱指着手中的浴兜说道，“这里面有一个小东西，里面藏着你自制的炸药，而包裹在外面的一层物质的主要成分是钠。”

曹正华重复了一遍。“钠？”

“钠是银白色的立方体结构金属，质软而轻，密度比水小。新切面有银白色光泽，在空气中氧化转变为暗灰色，具有抗腐蚀性。”黄粱读者手机屏幕上有关‘钠’的百科词条，“它的化学性质是——”

程璐脱口而出：“钠的化学性质很活泼，常温和加热时分别与氧气化合，和水剧烈反应，量大时会发生爆炸。”他转头看向徐朗，“你利用钠与水相作用产生的氢气引发爆炸，进而引爆炸药，从而杀害陈同勋那个王八蛋的？！我为什么没有想到...”

“的确比你打算实施的下毒要更有创意。”黄粱干巴巴的说。

程璐闭上嘴不说话了。

“在隔壁浴室的灯罩中，我偶然发现了一小块爆炸残留物。其中检测出有烧碱的成分——也就是NaOH——这让我想到了一个经典的公式：2Na+2H2O=2NaOH+H2——上过高中化学课的人肯定都知道——钠和水反应生成易燃易爆的氢气，引发爆炸，而被钠物质包裹在里面的自制炸药将会爆发出更强的破坏当量，以此来确保被害人的死亡。”黄粱攥紧手中浴兜的提手，“只要这个小东西被放入到温泉中，它就会变成一柄死神的镰刀。”

“原来是这样...”张芷晴说，“手法竟然如此的简单...”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黄粱在心中说道。越简单，意味着破绽越少，留下的痕迹也就越少。在那场剧烈的爆炸过后，在这间案发现场内找不到任何可以指向凶手的线索，毕竟徐朗也不清楚陈同勋的死亡会发生在哪间温泉浴室中，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是陈同勋自己把凶器放入到池水中的啊......

黄粱下意识的看向徐朗。即便杀人手法已经被揭穿，但是徐朗的脸上仍没有任何惊慌的表情。他平静的站在窃窃私语的众人之中，仿佛和其他人身处在不同的次元里。

是啊，他完全不需要惊慌失措。黄粱思忖道。徐朗很清楚，没有证据能够指证他就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