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25°男人
陆和平对梁珍妮的话半信半疑，他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展开讲。
“是您教我，地产表面看玩儿的是地皮，本质上玩儿的是政策，双石镇这块地就是为政策打造的，其实它不属于商业，它是业绩，我们这种民营房企玩儿不转。”梁珍妮气定神闲地打开新区地图，将她之前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配着地图比画道，“4号区位就是长海在双石镇储备的地块，这里的5号地，由两村一厂构成，石家寨村，石家尾村和西北仪器零件厂相互接壤，两个村子的拆改好说，可是仪器零件厂是老国企，过去是划拨的国有土地，又经历下岗，福利房买断没有完全完成等等因素，导致确权麻烦，拆迁腾退耗时费力。这个缩编老厂前些年又折腾出来个养老社区，区里市里都拿它当典型，就算因为新规划把5号地招拍挂，市里大概率还是建议延续养老产业，我们能自主把控的太少了。陆海为了将5号地拿下和4号地一起搞大型产业园区，就势必顺从市里的建议，所以他才在双石镇地块上策划这么个重资产项目，想必您能同意调我回来也是为了这块地，它让您头疼不小吧？”
陆和平嘴角抽动，梁珍妮三言两语戳到了他的心尖上，这块地最近让他心里跟猫挠似的，当初拍它只是为了捂盘养地低买高卖，谁知政府规划的南跨工程，大力开发秦岭沿线，去年连新区管委会都开始在南边建设了，为此他和陆海产生了自交接班后的第一次大矛盾：他不想开发4号地，陆海却执意开发，并且还要斥巨资把5号地也拿到手。
“你是真认为养老产业园不是好项目吗？”陆和平重复确认梁珍妮的目的，“你知道你们老板娘这个人，她对陆海言听计从，无脑站儿子那队，我不能跟他们娘俩明火执仗地干，但陆海一个人吃力不讨好我能忍，带着集团一起消耗我不能不管。”
“对长海来说，养老产业起码五年内不是好目标，硬要养，十年后再说。”梁珍妮算了算，摇头，“以现在的方案看，扶持和利润点绝对小于投入，未来不可控因素大，我们不是巨鼎和绿创，没有央妈撑腰，自负盈亏玩不起。”
提起地产行业的两大巨头，陆和平笑了，当年他没看错梁珍妮，一手将她从案场提拔到总部主持项目投拓，如今他俩又想到一块去了，眼光一致，分析也一致，这次能和陆海顶一顶的也只能是她，陆和平问梁珍妮：“这就是你想要的钱？”
“没错。”梁珍妮毫不避讳，大大方方承认，“业绩产业就交给需要业绩的企业去干，我们不赚就是亏，何必趟这趟浑水，我的建议是将4号地块包装，一起随着5号地块让有投拍实力的巨鼎或者绿创接盘，我们还是和过去一样，低买高卖赚一波差价就走，别人干成什么样咱也不眼馋，而我……如果能拿下接盘企业高价收了4号地，我的佣金要比三年前高。”
梁珍妮讲话期间，陆和平盯着她的眼神由提防逐渐汇聚成饶有兴致，他问：“你有二心了？”
“本来没有，陆海这么闹下去没有也得有了，他现在是总经理，我再头铁也知道未来没好日子了，不过我离财富自由还有一段距离，就当这次是我的收山之作，我赚够了钱，您打儿子一巴掌之后再给个枣，你们是一家人，转嫁了风险恩怨自然了结，说不定这件事还会让您赚上一笔，您好我也好。”
陆和平起身，拍了拍梁珍妮肩膀：“总之，我不方便出面的事你全权代表，不出意外5号地大概三个月内开始走程序，看你本事了。”
梁珍妮松了口气，她很清楚陆和平宁可被全集团误会也同意调她回来的原因：他不看好养老产业园区的项目，他需要一个替身来坏了陆海的事儿，因为陆和平的发家史堪称一部凤凰男靠妻家平步青云的上位史，他越是对老板娘爱惧有加，就越惹不起他们唯一的儿子陆海。当下的情况诚如梁珍妮的盘算，陆和平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海糟蹋他一手撑起来的长海集团，只能另辟蹊径，从接盘下手，以快准的既得利益来撼动集团的股东们。
此时梁珍妮主动送上门，甘愿当陆和平的黑脸嘴替挡住来自集团的压力和陆海硬碰硬，陆和平后顾无忧，只需要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与目标“接盘侠”们公私兼具的谈判中就够了。
搞定了陆和平，梁珍妮坐在车里长长吁了口气。
高层专属车位正对着长海集团的总部大楼，梁珍妮看着和三年前毫无二致的气派高楼面无表情，现在所有人都在明，只有她在暗，没人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每个人都俗气的以为她觊觎集团的权和陆家的钱，她讥讽的笑出了声，竟有些喜欢现在的局面。
噔噔。
梁珍妮的车窗被敲响，她立刻收了笑容，扭头看见车外的男人，正咧着大嘴趴在车窗上冲她乐。
这个男人她刚才在会议室见过，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精致，却有种刻意精英装扮的感觉，她不认识这人。
梁珍妮摇下车窗。
“梁总您好，我是预算部的陈钊。”
这个名字不陌生，但梁珍妮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只确定三年前陈钊不在总部，什么人能这么快进入高层会议室和陆和平一同开会？
她还没问陈钊找自己有什么事，那人就已经自说自话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还直接握住梁珍妮的手摇晃：“欢迎您加入项目。”
梁珍妮身体本能地往后躲了躲，她讨厌没有分寸的男人。
陈钊眼尖，看见她这样，伸出双手向两边推出两道看不见的线，又把手指定在一个角，说：“人的视域范围有大约125度，你刚才坐的位置可以覆盖到我，所以不用怕，我是如假包换的预算部总监。”
125度，有意思，梁珍妮回忆刚才看到他的位置，离陆海很近，但这个度数也能从陆和平算起，她问：“你的125度中心是谁？老陆董还是小陆总？”
“陆海。”
原来是陆海的人。
梁珍妮本就没笑意的脸垮得更向下了：“那你不用跟我示好，无论是你来劝我反水还是陆海又出什么恶心我的新招，我都不希望无辜的打工狗来跟我撕，劝你心明眼亮，靠工资生存的人最好别站队。”
“哈哈哈……”陈钊笑得很厉害，也很开心，他说，“‘熹妃回宫’杀意浓，宁可错杀不放过一个是吧？你错啦，我谁的人也不是，我只是对你好奇，三年间关于你的传说我可一句没落，那场荤腥的大型交易会听说什么颜色都有，好遗憾我那时不在。”
三年前，交易会，梁珍妮心下微颤，她斜睨陈钊，他知道什么？知道多少？陆和平清楚他口中所谓的传闻吗？那不是长海内不可言说的绝对隐秘吗？
梁珍妮佯装没听见，内心少见的感到羞耻，三年不在，长海沧海桑田的骤变她竟有些不适，但她想的到所有不干预的传闻会以讹传讹成什么样。
陈钊掏出手机摆弄几下，接着对梁珍妮晃了晃：“我从群里加你好友了，通过一下，以后有事要帮忙你大可以来找我，我这个人从来不会拒绝美女的请求。”
“怕是没那个必要，下车，我还有事。”
“什么事？我跟你一起，你三年没回过百安，咱们这儿突飞猛进大变样，我可以沿路给你介绍，有事互相也能照应。”
梁珍妮按了解锁键，陈钊听到细微的落锁声，笑着点了点头拉开车门，他的笑容里没有丝毫尴尬，关门瞬间还嬉皮笑脸地冲梁珍妮摆了摆手，她叹气，三十多岁的年纪，这种街溜子似的嬉笑不应该啊。
汽车飞快开出停车场，梁珍妮从后视镜看到陈钊钻进一辆林肯航海家里，她才不信能在长海坐进高层会议室的人没站任何人的队，那他是谁的人，为什么上赶着找自己示好？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但是无论这个不速之客有什么目的梁珍妮都要尽量避免和任何人产生瓜葛，她忽略了陈钊的好友请求，留给她的时间不多，现在最重要的是少涉及他人的因果，降低一切节外生枝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