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互试探
凌晨三点四十分。
梁珍妮坐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和站在门边的石河对峙,比起石河的横眉冷对,她更好奇这间房子的特别之处,早期的老厂区福利房虽然面积不大,但几乎都建成全明户型,但这间房不同,既不是厕所又不是储藏室,明显一间正规卧室却连个透气窗都没有,她已经在里面待了二十多分钟,感到空气窒闷的厚重。
这间房里没有床,没有家具,连梁珍妮坐的椅子都是刚才石河搬进来的。神奇,一个独身女人为什么家里有这么个空旷却憋闷的房子,这房子是用来干嘛的?
“你跑那干什么去了?”梁珍妮还在观察房间,石河的问题此时传进耳道。
梁珍妮赶紧满脸堆笑,一副讨好相:“我就是去看看那院子,我还是想租。”
石河根本不信她的话:“凌晨三点带着钻地凿墙的工具私闯民宅,只为看看?你要拆什么,找什么?你最好说实话,派出所离这儿不远。”
梁珍妮盯着石河,刚才在枯宅石河扬言报警时梁珍妮是有一丝心慌的,但很快她认为石河不会,否则她怎么可能将她拉到这么个神神秘秘的私宅密室里,退一万步说,就算不闹到警察那,只要石河真想把这件事公开,她至少得叫上几个厂干部一起审她。但石河没有,她的举动摆明了根本不想把梁珍妮闯枯宅的事告诉其他人,现在她的样子看上去比梁珍妮更想隐瞒这件事,这间房子已经说明她根本不想让梁珍妮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想到这里梁珍妮心落了地,她可以什么都不说,她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别人的问题再抛回去,于是她没有回答,她安静地坐着,等石河开口,她确信石河不会把自己留到天亮。
果然,石河更先地耐不住,她缓缓地问:“和拿地有关?”
梁珍妮心里长呼一口气,说道:“我需要那块地。”
“双石镇里除了零件厂有的是开发用地,厂区周围全是村里的宅基地,你可以找他们,现在有宅基地商用政策,用村里的地你更方便,为什么非要和那个老破宅子过不去。”
“厂里的地用着也没多么不方便,对你也有好处,我好你更好,论公论私没毛病啊,你为什么死活不同意?”
同样的问题丢回去,石河语塞。
房里安静下来,梁珍妮和石河在昏暗的灯光下对视,她们互相猜不透对方的用意。
客厅的老式座钟敲了四下,凌晨四点了。
山里五点就会亮,石河等不住了,又问:“那个房子里有什么,需要你兴师动众带着凿毛机来?这东西动静大,所以你总是晚上来,说吧,找什么呢?”
“那你呢,为什么天天凌晨在那里?”梁珍妮没回答问题,反而又将石河一军,“三次都在没人的半夜遇上你,只怕不是偶然,你天天半夜混在山里的危房干什么?”
石河万万想不到梁珍妮竟敢这么大胆,被抓的是她,她有什么资格本末倒置?
“变被动为主动,我现在信你是长海的领导了,谈判桌你上的不少。”石河抬腕看表,现如今最好能逼出梁珍妮的实话,要么尽快结束针尖对麦芒似的场面,石河干脆把她听到的和盘托出,“我原来以为你只是吃里扒外,现在才发现没那么简单,你骗我说你想以租骗补敲长海的竹杠,其实你根本不想让项目开始!政府会上你和陆海没能打起来很失望吧?陆海给我们的条件优厚让大家不闹了你也很失望吧?所以你前后矛盾,又带着工具大半夜跑来准备干什么?”
“你偷听?”
梁珍妮无语,原来自己早暴露在人家的眼皮底下了,她强行让自己镇定,还呵呵笑起来,耍赖似的向后一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摇头晃脑道:“你既然那天也在,还这么关注我,应该看得出来我和巨鼎的老总有点儿啥吧?没错,我就是陆和平的玩物,他把我送给巨鼎的人,结果他那蠢货老婆以为我们俩不干净,明里暗里挤对我,他那心智不全的儿子陆海又公私不分地打压我。我就是个打工的牛马,一步踩坑步步都是坑,挖坑的人凭什么把我当盾牌,自己装出一副无辜相?反正我在长海待不了了,不如借着这次反坑回去,假意站队,实际激化他们父子矛盾,我看那老不死的还怎么装!如果你能同意我的方案,两边占便宜的好处我少不了你的。”
又是长时间的无语,上次之后石河已经知道梁珍妮的境况,如今她再次用自揭伤疤的方式给了她一个极具共情的条件,石河的心里又泛起一股同情。
梁珍妮仔细揣摩石河细微的表情,不失时机地催她一句:“我能两边占便宜,你就能三边占,我出气,你收钱。”
石河清醒过来,收回同情,冷笑:“哼,不可能。”
弄巧成拙!梁珍妮懊恼,更恨石河比石头还硬,她喊起来:“为什么?有钱不赚王八蛋,怎么还有你这种跟钱有仇的人呢!”
石河耸了耸肩,学着梁珍妮的无赖样,也给了她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好,既然你透底了,那不管你什么盘算,我也给你交个实底儿,厂里已经在确认房主的去向了,库管院子的主人二十多年没出现过,她死了,那么房子收归厂里,因为她的手续没走完,而且陆海出的条件太好了,不需要你我本来也能占不少便宜,你很清楚他比你更想把项目干成。”
“什么?房主死了?”梁珍妮听不见别的,她只关心这个问题,“是你们以为她死了,还是她确实死了?”
“二十多年没出现过的人死了很正常吧?把你的贪婪收一收,她死了,房子已经在走回收流程,你也别再出现了。”
梁珍妮攥紧的手微微颤抖,她不信:“死亡证没开就收回人家房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石河凝视梁珍妮,努力回忆关于楚娴的一切,她确认楚娴没有孩子,更不可能有这么大年纪的孩子,石河不解:“你激动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态,梁珍妮平缓了情绪,又促狭地盯着石河:“不对,你不对劲的理由只有一个,长海的钱你是一点儿都不想让我赚,你准备中饱私囊?”
石河沉吟一会儿,似有所悟,点头道:“你那天既然透了底儿,就该知道这钱你能赚,别人也能。”
还真是?梁珍妮不敢相信,“你要自己买下这个房子拆改搭建,多要一份?”
“办法你都告诉我了,既然站在明面上的只能是我,我为什么还要分给你?厂里我说了算,房子我能出钱补,陆海又好说话,私下多谈一套房钱给我,不需要你了呀,谁还能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梁珍妮气得咬牙,石河的转变太快,胆子也比她想象得大了太多!她轻视了人性的贪婪,万合说得对,只要鱼饵足够大,老实人可以随时变得奸诈。而石河,或许在她的荣誉之下从不是个老实人,自己被她身上的光环蒙蔽了!
“小人!”梁珍妮狠狠骂道。
四点四十二分,石河的眼神从手表的指针落下,手握住门把,她想开门让梁珍妮走,她已经有八成的把握梁珍妮该放弃枯宅了。
门已经拉开条缝,梁珍妮似乎明白她的意图,两人再次行动一致,她背上书包站起身,脸上还带着愤怒。
不对,石河刚刚打开的门又被她突然闭上,她盯着梁珍妮的书包,还有个重要的谜团没有解开,她问:“凿毛机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你要凿哪里?”
拆房?不可能,房子没租给她,拆了也没用。凿洞?凿哪里?干什么的洞?
石河想不明白,梁珍妮也闭口不言,两人又进入新一轮的对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能言善辩的梁珍妮停顿了太长时间,石河又举起手中的铁棒,逼迫道:“说说看,有多么不可告人。”
梁珍妮向后退,双眼紧紧扣在石河冲向自己的铁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