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孺子之言，不可信
府内一处角落。
几个婢女正端着茶水挪动着碎步往主府快步走去。
突然围墙之上冒出了一个小脑袋，观察了许久后跳了下来。
婢女们瞬间被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有刺客……唔唔！”
还没喊出口，就被对方给捂住了嘴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是我，别叫！”
婢女们这才认出眼前此人竟是袁熙，不由得惊疑问道，
“二……二公子，您……您为何不走正门啊？”
袁熙嘿嘿一笑，
“我翻墙出去，自然翻墙回来，这不是有始有终吗？”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府内现在情况如何？我爹他现在在哪啊？不会在我府前守着的吧？”
婢女们脸色泛着紧张的熏红，怯声道，
“府上来了两位贵客，将军正在主府里接待他们……”
“两位贵客？”
袁熙怔了怔，“你们可知来者何人？”
婢女们纷纷摇头，
“请公子赎罪，奴婢不知，只听说好像是……姓荀的贵客。”
“姓荀？”
袁熙一愣，随即猛拍大腿懊恼不已，
“哎呀，晚了一步，还是让荀彧和荀谌跟我那不争气的爹见面了。”
那些个婢女面面相觑，不明白袁熙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行，荀彧尚且不会在我爹这待太久，之后定然会转投曹操，但荀谌可是实打实的左膀右臂，必须要想个法子，把他们给赶走才行。”
袁熙自言自语地在原地转圈，忽然脑子灵光一闪，食指朝天，
“有了！”
随即他转头问婢女，
“小姐姐们，你们知道哪里有麻袋吗？”
“麻……麻袋？”
婢女们虽然不知道袁熙到底想要干嘛，但还是指着厨房的方向道，
“伙房里今天运了些小菜过来，里面好像有麻袋……”
“谢了哈！”
袁熙眼睛一亮，立马屁颠屁颠地往伙房里跑了去，几个婢女莫名其妙，但也没多想，继续往主府里送茶去了。
……
另一边。
袁绍干瞪着荀彧，荀彧干瞪着袁绍。
两人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袁绍：……
不是，这些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异呢？
虽然荀彧用词尊敬，但为何字里行间里都透着对他的批判呢？
就好像是……那个逆子就站在自己跟前，指着他鼻子骂。
他怀疑荀彧在针对他，但他没有证据。
就连一旁的许攸和逢纪，都被荀彧这番直言给震惊的无以复加。
要说他们这些人跟着袁绍一路奔袭而来的老友，对袁绍的性格了解的透彻属实正常。
但荀彧可是第一次于袁绍见面，竟直言不讳他的性格缺陷。
也难怪荀彧会被称之为王佐之才。
恐怕也就只有他敢当着世人的面，大吐袁绍之短了。
不对……
还有一个！
逆子袁熙！
他也敢！
果然，袁绍回过神来后，脸色已然阴沉了下来。
他本就最看重颜面问题，如今主府之内，皆是他族中晚辈和军中下属。
荀彧如此揭短，让他感到颜面尽失，随即冷哼道，
“荀先生，本初少年当官，礼贤下士，高风义轨，冠冕海内，如今于渤海起兵，号召天下诸侯起兵伐董，天下人苦董卓依旧，我本着杀贼勤王之义，若承当盟主一职，难道你还怕我不公允，不纳谏，以色观人之？！”
“是啊荀先生，主公高风亮节，怎会有这等陋短？您多虑了！”
许攸这时也上前打起了圆场，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
他对袁绍的性格极其了解，知道在这种时刻不给他面子，那就惹恼的下场。
就连此时在一旁冷眼观之的刘氏此时也冷斥一声，
“荀先生，我夫君敬你为大才，以上宾接待与你，你怎敢当之面出言羞辱？居心何在？”
“甚至开口便是说什么曹操刺董，你非天上神明，又怎料今后之事？”
荀彧见自己惹恼了袁绍，还让他人针锋相对，心头暗叹口气。
其实方才，他献计是真，但同时试探也是真。
他像看看袁绍是否听得进逆言。
果真是像袁熙所言那般，袁绍视面子极重，一旦触及他颜面问题，不仅他会不悦，甚至连身边的人也会一起帮忙维护。
忠言逆耳。
袁绍非雄主也。
仅凭此举，荀彧立马判定袁绍将来绝不可能成就大业。
若是放在平日，他定然已经开始谋划退路。
可如今……
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个少年身影。
“公子熙，果真比他父亲更有雄主之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荀彧忍不住心中呢喃，更加确信自己要留下来。
但是！
不是辅佐袁绍！
而是……袁熙！
随后他轻轻一笑，面对已然有些怒意的袁绍道，
“袁公勿恼，其实在下今日所言，并非是在下的意见。”
袁绍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哦？莫非是友若提点？”
他看向一旁的荀谌，语气不善。
“非也！”
荀彧却再次开口否认，笑着道，
“其实方才在下在来之前，于街巷之中，见到过二公子，与他相谈甚欢，并且还问了与袁公校考之事同样的问题，方才所言，皆为二公子之谏。”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瞬间僵住。
袁绍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熙儿？”
荀彧点头，
“正是！”
啪！
袁绍愤怒地拍在桌上，怒斥失声，
“这个逆子，在家里造次也就罢了，竟然还于外人面前羞辱我，可恶至极！”
他就说这些话怎么会是从荀彧口中说出来的，原来都是那个逆子所言。
荀彧见状无奈笑了笑，
“袁公，二公子所言并非不无道理，盟军兹事体大，还望袁公能够早做准备。”
袁绍收敛怒色，语气有些不善地摆手道，
“让荀先生见笑了，我那次子行为骄纵，言语狂妄，不可信。”
荀彧微微一怔，随即拱手劝道，
“袁公，二公子若无对局势判断，也断然不会写出这份诸侯名单。”
闻言，袁绍更加恼怒，将那块诸侯名单随手一甩，
“那便更不可信！”
荀彧脸色再度一变，刚要开口却被刘氏打断，
“荀先生怎能借一孺子之言为将军献计，也不怕人嗤笑？将军总共就邀请了二十六路诸侯，我一妇人随意挑选十八镇，岂不也能成事？更何况他还说什么……曹操刺董，天下大乱，当真可笑之极！”
袁尚这时咧嘴笑了起来，
“哈哈，二哥真敢说啊，以曹世伯的身份，怎敢去刺杀董卓，除非他不想活了。”
他刚笑完，却看到袁绍正瞪着他，立马不嘻嘻。
袁绍深吸一口气。
他之所以这般愤怒，其因乃是家丑。
前些时日因他打死批判自己，此罪还未曾惩戒，先又对盟军一事放肆狂言，甚至还传到了荀彧耳里。
他还天真的以为，荀彧乃神人，能够料定未来之事。
这让他感到又羞又恼，决定等今日过后，定要将其吊与房梁之上，将其皮开肉绽！
荀彧见众人不屑讥讽，心头也是沉闷不已。
袁熙之言，本就毫无根据，但却并非没有实用。
先不说曹操刺董之事究竟是否靠谱，但天下大乱之势，早已有了雏形。
袁绍若不及时纠正自身短板，定然难成大事。
可惜，对方听不进去。
就在荀彧打算告退之事，门外突然闯进来了一个小兵，
“报！将军！小的有要事禀告！”
众人心头一紧。
府内进兵，绝无小事。
袁绍站起身来惊声询问，
“何事？”
小兵气喘吁吁地拱手，
“刚刚从洛阳传来消息，曹孟德刺杀董卓失败，已然逃出洛阳！”
话落！
所有人脑海翁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