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计划
1953年,帕特森与智利大学校方讨论了可能的合作计划。这所大学的经济研究机构是经济调查中心,其领导人是约瑟夫·格鲁内瓦尔德(Joseph Grunewald)。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美国经济学家,拥有广泛的国际关系,在该地区颇有名望。在1954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双方一直在谈判,然后经济学系主任路易斯·埃斯科巴尔·塞尔达告诉帕特森,教师们不愿意与一所美国学校建立合作关系,特别是与芝加哥大学,因为它被视为货币主义、自由贸易、放松管制和自由市场的捍卫者。6智利和其他第三世界国家进步知识分子中间流行的观念是,法国、英国和美国的经济学教育所培养的学生无法解决独特的欠发达问题。
被智利大学拒绝,帕特·帕特森并没有感觉受到了蔑视。他立即掉转方向,就同样的计划与智利天主教大学洽谈。对天主教大学来讲,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段时间以来,学生们一直抱怨经济学课程过时了,要求进行改革,以增加更加现代的内容。7他们尤其感到不满的是,阅读资料局限于陈旧的商法课程讲义,这是由一位过世已久的律师撰写的。他们还对一门以男装店为主题的顶石课程[1]感到不满,在这门课上,学生们被蒙上双眼,然后通过用手触摸来辨别不同的织物类型。由于当时每种织物都有不同的关税税率,税率的范围从0到150%,对于任何从事国际贸易相关工作的人员,这被认为是一项必备的技能。
1954年10月,智利天主教大学与国际合作总署签订了一份非正式协议,和一所美国大学开设一个教育项目,这所大学可能就是芝加哥大学。但是,签约双方对这一合作关系都有一些疑虑。芝加哥大学的一些教师担心天主教大学的宗教隶属关系,而智利天主教会的一些成员则担心芝加哥大学的经济学家会反对教会的社会训导。在几次协商中,舒尔茨充分展现了自己的魅力。此后,各方于1954年年末达成了初步协议。这包括三份合约,签订双方分别是天主教大学和国际合作总署、天主教大学和芝加哥大学以及国际合作总署和芝加哥大学。
1955年1月27日,智利天主教大学的胡利奥·恰那·卡里奥拉(Julio ChanáCariola)院长在给帕特森的信中写道,“我们期待着本校与美国的一所大学签署一份协议,比如芝加哥大学或者麻省理工学院”。8这标志着相关程序正式启动。天主教大学与国际合作总署的第一份协议于三个月后的1955年4月28日签署。这份协议的用语非常笼统,表明天主教大学和“美国的一所大学”将签订一份协议,但是并没有说明美国的这所大学已经确定为芝加哥大学。9
天主教大学和芝加哥大学之间的协议是在将近一年之后的1956年3月30日签订的。10这份协议的内容非常具体和详尽。这份协议包括六项主要条款:(1)这个项目将持续三年时间,最终这个项目一直延续到了1961年;(2)大量来自天主教大学和智利大学的学生被芝加哥大学的大学生项目录取,费用和学费由美国政府和美国的基金会支付;(3)学制原则上为一年,如果满足学分的要求并跟得上学习进度,可以再学习一年;(4)天主教大学承诺,至少雇用四名接受过最新培训的经济学家作为全职教师,并支付给他们具有市场竞争力的薪酬;(5)参与这个项目的芝加哥教授的薪酬由芝加哥大学支付,而国际合作总署将给予后者35万美元的补贴;(6)芝加哥大学需要任命一名项目主任,他将在智利生活。但是这位主任不用承担教学任务,他只需要确保资源得到了恰当使用、进行研究工作、协助挑选芝加哥大学录取的新生,并为其智利同事提供一般性的指导。11第一位前往智利的项目主任是西蒙·罗滕伯格,他曾经陪同舒尔茨于1955年6月进行了第一次访问。阿诺德·哈伯格和格雷格·刘易斯(H. Gregg Lewis)在芝加哥负责整个项目的运作,他们都拥有项目协调员的头衔。12这两人与来自智利和其他拉美国家的学生建立了密切的联系,但是,对几代拉美学生而言,真正激励他们的导师是哈伯格,他先是在芝加哥大学,然后于1984年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获得教职。他的美国朋友称他为“艾尔”,拉美朋友则以“阿利托”(Alito)称呼他13。
1957年,詹姆斯·布雷(James Bray)和汤姆·戴维斯(Tom Davis)加入了西蒙·罗滕伯格的团队,作为天主教大学一个新研究中心的高级经济学家来到圣地亚哥定居。布雷是一名农业经济学家,针对智利农场的生产率和机械化撰写了大量论著,戴维斯是一名宏观经济学家,他最终出版了一部极具影响力的著作,研究智利80年来持续的高通胀。14 1956年和1957年,马丁·贝利(Martin Bailey)和哈伯格都在智利居住了很长时间。哈伯格对智利经济进行了意义非凡的研究,以该国为案例发表了一些重要论文,其中就包括他在《美国经济评论》(American Economic Review)上发表的著名论文《废弃物的度量》(The Measurement of Waste),而贝利在这一时期只发表了两篇与智利稍微沾边的论文。15
2020年,前国务卿乔治·舒尔茨(George Shultz)在最后几次公开露面中,有一次回忆了智利项目最初几年的情况,他当时是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Booth School of Business)的一名教授,并且很快就被提名为该学院的院长:
让我们谈谈智利,我记得很清楚,当我在芝加哥大学时,他们给了我们一个项目,并且提到智利经济陷入了困境。他们说,“你愿意负责一个关于智利的援助项目吗?”我们回答说,“我们不懂如何运营援助项目,但是我们知道如何教授经济学”。于是他们发起了一个奖学金项目。我们将一位最优秀的教师派到了智利,以考察哪些学生和教授能够帮助我们进行一些诚实的评估。我们还让大批智利经济学家来芝加哥大学。然后智利发生了重大变革,阿连德被推翻了,皮诺切特成为领导人。他并不了解该做些什么。他周围的人有谁懂得管理经济吗?我们的芝加哥小子举起了手,然后说“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于是,他让他们放手去做。他们使智利成为20世纪80年代拉美唯一表现上佳的经济体,这引起了轰动。16
[1]顶石课程(capstone course)是在美国高校本科教育改革中发展起来的一门课程,以体验式教学、团队协作式课程组织、形式多样的教学手段和多元化考核评估为特征的课程实施方式。参见m.jjl.cn/atricle/346234.html。——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