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昏君变暴君
狐狸？
你是喝大了还是没睡醒？
笼子里的分明是一头雄鹿！
赵高为了试探群臣的态度，刻意派人去抓了一头鹿回来。
他想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他说这是马，谁敢说这是鹿，那就证明此人敢违逆他，日后便是他清算的对象。
清算掉朝廷中这些最后的不臣者，他便是这秦宫中最大的至尊。
彼时就算废立皇帝，他也不用再顾忌别人的态度了。
对于文武百官来说，这是一场试炼。
身处官场的人这点政治嗅觉还是有的，他们或提前收到了风声，或者本身就是赵高一系的人，对于这头鹿会出现在咸阳宫并不意外。
对于他们来说，鹿不鹿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站队。
是臣服于势大的赵高？
还是相信龙椅上那位九五至尊？
这就是他们需要面临的选择。
大伙针对这个考题，备考备了几天几夜，头发都熬分叉了，结果胡亥上来直接指着雄鹿说这是狐狸，一下给所有人都整不会了。
包括赵高。
正常剧本不应该是胡亥说这是“鹿”，他再来阴恻恻的纠正道“这是马”吗？
结果他还没颠倒黑白呢，胡亥反而先开始胡言乱语了，指着“鹿”说这是“狐狸”，那他该怎么纠正？
——“陛下，这不是狐狸，这是鹿。”
他要是这么纠正的话，万一胡亥装糊涂他就炸缸了。
对方可以这么回答——
“啊对对对，朕刚才看岔了，这就是鹿。”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两人都达成共识了，那还怎么指鹿为马？
皇帝和丞相都穿一条裤子了，他还怎么试探群臣？
想到这儿赵高心里悚然一惊，他甚至抬头望了一眼胡亥……难道这小子一直在装糊涂？
他料到了我今日要来一出指鹿为马，所以以此策应之？
赵高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所以他决定不纠正胡亥的胡言乱语，而是以错打错。
“陛下错了，这不是狐狸，这是马。”
殿内拉来了一只鹿，皇帝说这是狐狸，丞相说这是马。
荒谬耶？
不荒谬。
这代表殿前对峙一下子就进入到了最严峻的阶段。
因为已经不存在“鹿”这个选项了，要么屈从于赵高的强权，认为这是马；要么屈从于胡亥的强权，认为这是狐狸。
这两人都不需要有主见的臣子，他们需要的是完全臣服于自己强权的臣子。
可问题是，那个纵情声色、荒淫无度的胡亥，他并无任何的威严，如何让人屈从于他，相信这是一只狐狸呢？
群臣屏息凝神，又都偷偷把目光凝聚在了高坐在龙椅上的那道身影。
杨光晒然一笑：“丞相说这是马，不如放出来瞧瞧，朕训马尚且有一套，是狐狸是马我一骑便知。”
赵高自然拒绝。
“此马凶性未除，恐伤陛下之驱，是狐是马，倒也不必如此纠结，我大秦人才济济，殿内百官都是学问深厚、见识广远之辈，不如问问他们是何等看法？”
“也好也好。”
赵高头都不回，坐那儿就开始点名。
“王大人？”
他也不说是哪个王大人，六七个王大人都主动走出来说：“回丞相，是马！是马啊！”
“李大人？”
“回丞相，狐狸身矮，小马个儿高，笼子里这个如此高大，一定是马！”
“孙大人？”
“臣老眼昏花，实在分辨不清。”
……
文武百官，起码有七成都说笼子里那个动物是马，一成在装“老眼昏花”，只有不到两成顺着胡亥的话说那是狐狸。
遇到顺着自己话说的，赵高就一言不发，遇到不顺着自己的，他就默默把那人的名字记在心里。
直等退朝之后，他便寻个理由开始一一清算。
自觉大功告成，赵高心中无比轻快，他玩味的对着胡亥说道：“陛下这下该知道笼子里的是狐是马了吧？”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这下你该知道秦国现在是谁做主了吧？
这话已经隐隐有逼宫的意思了，但杨光的坐姿还是很松散，翘着个腿，撑着个下巴，一副看猴戏的样子。
“丞相就这么确定你们眼里看到的都是真的？”
“当然。”
杨光用同样玩味的话说道：“我听说狐妖身负幻化之术，能迷人心，遮人眼，眼见未必为实。”
赵高皱起了眉头，他不理解胡亥还在争什么。
这时一个自作聪明，想要逢迎赵高的臣子就站出来质疑了，“陛下非要说是狐妖幻化成了马，那为何您能看穿她的伪装呢？”
“那是因为朕有七窍玲珑心。”
这臣子还就杠上了，梗着脖子道：“臣也有七窍玲珑心，臣怎么看不到？”
“哦？”
“来人，把他的心挖出来！”
杨光喊得很有气势，但是尴尬的是殿外的甲士并未回应他。
问题不大，他指挥不动，有的是人能指挥的动他们。
杨光把目光对准赵高，逼迫道：“丞相何不剖开他的心看看？若是他真的有七窍玲珑心，那么朕就发个罪己诏，承认自己识兽不明。”
“若是他没有七窍玲珑心……岂不是证明他被狐妖迷惑的已经很深了，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了？那丞相更要好好分辨才是。”
识兽（人）不明……赵高感觉胡亥在点自己，他一边暗骂刚才那个跳出来的蠢货，一边又不得不收拾此人搞出来的烂摊子。
真叫胡亥把这人心挖了，他还怎么做大哥？
小弟看他都不敢在胡亥面前保人，还怎么跟他混？
赵高向上一礼道：“心就不必挖了，陛下究竟想做什么，直说便是，臣自当效劳。”
“简单。”杨光伸出一根手指，“我们打个赌。”
“笼子打开，里面走出来的是马，朕下罪己诏。”
“笼子打开，里面走出来的是狐狸……你死。”
赵高眯起了眼睛，“陛下想杀臣？”
“哎，朕也是痛心疾首啊。”杨光装出了一副难受的表情，“君不见商朝正亡于狐妖祸国，朕固不愿杀君，但君若真是被狐妖所惑，连她的真身都看不清，朕杀你也是为了救你啊！”
好一个杀生为救生，胡亥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种话，赵高还真是高看他一眼。
他悠悠道：“臣赌了，不过罪己诏就不必了，陛下若是看错，请去骊山守陵三年。”
赌注一出，两边就算是撕破脸了。
赵高自认自己坐拥文武百官七成的支持率，逼宫都够了，更别说打个小小的赌。
“好。”杨光笑着应了。
两边都不觉得自己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