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午夜惊魂
在莱利过去的记忆和经验中,再稳固的金属,也是可以被“软化”的。
每一种金属的脾气都不一样,可以选择威慑、交涉或者友好请求,总有一种能排上用场。
可是,面对这几条铁链子,请求也好、威慑也罢,没有一个能排上用场。
他嘴皮子都快磨软了,都没能得到一句回应。
“难道……这不是金属?”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但是,从色泽上判断,莱利可以确信,这个鸟笼就是金属制的。
如果是其他途径的共鸣者,还可能认错材质,但莱利可是“新教”的“新”途径共鸣者。
在“新教”工作、生活的这几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接触金属。
如果承认这堆东西不是金属,莱利的经验、记忆、知识,乃至自我价值,都会被完全推翻。
“不,不可能认错的,”他为自己找着借口,试图用其他方式解释,“难道是镀了一层金属?”
他的视野中,鸟笼的边缘逐渐变得模糊,视线从中心开始歪曲、旋绕,纠缠着他的意识。
是鸟笼在旋转,还是他的机械们在旋转?
或者说,正在旋转的,是他本人?
莱利分不清。
布尼尔家的大厅中,莱利双眼紧闭,额头上的汗珠越发密集,神色也渐渐变得不安。
如果有另一位共鸣者在场,大概能看出,有什么东西正在摧残他的理智。
莱利本人深陷漩涡,他的意识不自觉钻进牛角尖里,怎么都拔不出来。
“不,它就应该是金属的。它怎么可能不是金属的?”
莱利的嘴角在上扬和下撇中反复切换,双手进握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一双眼球瞪的快掉出眼眶:
“……算了。不听我的,我就……我就——”
他操控着机械,试图直接把鸟笼扯开。
机械臂接触到鸟笼的一瞬间,鸟笼骤然活动起来,分裂出细小的附肢,攥住那一小节机械臂。
即使是在不断扭曲、摇晃的不正常视野中,莱利也能迅速判断出,这是它在动。
他盯着那一截活动的“金属”。
不,是它们在动。
“新”道途的共鸣者操控机械的时候,有额外的感官加成。
也就是说,这些机械所“看”见的、触碰到的、感受到的,全会一比一返还给操控机械的人。
这大大加强了“新”道途共鸣者们操控机械的能力,但有的时候,也会使操控者承受恐怖的代价。
比如,现在。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操控机械,只需要迅速断开这一截机械臂就好。
再不济,放弃操控、断开连接,除了需要重新建造器械之外,也不需要承担任何实质性后果。
可是莱利做不到。
“新”道途的共鸣者,本身就是一个大型中继器,而消磨理智的疯狂就像病毒,只要有一个末端触碰到,就会死死攀附住,然后疯长。
这只是一个开始。
那些“金属”恢复流动,让莱利看清它的本质。
所谓的“金属光泽”,是一层类似水面的反光,只不过在黑暗和银白底色的衬托下,格外像金属罢了。
当然,它们的误导更加重要。
作为“明”道途顶端的衍生物,第一眼,别人看它像什么,它就会在那个人的认知中呈现怎样的姿态。
莱利习惯了金属的色泽,看它像金属,它就会不断修正莱利的认知,让莱利越发坚信他的判断。
这是“明”道途的能力。
伪装,然后等待,猎物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莱利幡然醒悟,可是逃脱的最好时机已经成为过去,只能承受着疯狂和“堕落”的摧残。
他的理智原本还算健康,可是现在,这只能延长折磨的时间。
如果不想变成疯子,也不想直接“堕落”,就必须尽快找到逃脱的办法。
莱利控制着剩下几个机械,用力一扯,舍弃被鸟笼缠住的机械臂。
机械逃脱的那一瞬,密密麻麻的附肢从桌下钻上来,在桌子的边缘飘摇,像银白色的宽叶水藻。
附肢们迅速攀附着桌子边缘,游走在桌面上。
从莱利的视角来看,像是被群蛇围攻,找不到任何逃脱的可能性。
这些银白色的小蛇极其灵活,彼此交叉成密不透风的网。
一个机械躲闪不及,被一条小蛇蹭了一下,疼痛、麻痹、瘙痒难忍的感觉全部涌上来,差点直接把莱利留下。
“不行,必须得……必须得再快些。”他咬着牙,下定决心。
原本他害怕的,是被附肢抓到,然后被疯狂折磨。
现在他发现,这些小蛇只是蹭一下机械的表面,反馈回来的触感就足以毁灭他的意识。
机械的控制力在他手中发挥到极致,几个灵巧型机械左挪右闪,拆散、重组,总算从包围圈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其中一个机械在控制下短暂飞行了一瞬,凭借至高点的视野,找到了附肢最稀疏的地段。
越来越多的附肢从桌下爬上来,像地毯一样覆盖整个桌面,只有那一小块地没有附肢,勉强还能落脚。
这些机械为了灵巧,舍弃了体型和预备能源,根本飞不了多久。
机械背后,越来越多的附肢腾空,试图抢先一步占领制空权。
没有时间了。
莱利迅速下决定:就往那边飞。
机械底部迅速变换,底端的滑轮挨上桌子,紧追不舍的附肢瞬间僵住,缓缓降低,又趴回桌面上。
“终于……”莱利长舒一口气。
幸好他做出了正确的决策,差一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但是他没想过,什么样的地方,会让附肢都不敢靠近。
在正常情况下,以莱利的经验和智力,能够轻松想到这一点。
但是他刚掉了理智,还被一堆可怕的附肢围追堵截,操控机械做了几分钟极限操作后,他的大脑已经被透支了。
在黑暗的掩护下,他也没注意到,他的机械们降落的地点,是一副鲜血染成的画。
画面中,面容模糊的人坐在宫殿的王座之上,百无聊赖地睥睨着终生。
正当他思考着逃跑路线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扯住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