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肆意妄情
李墨云和廖雨静走回刚开始的小路,廖雨静松开了紧握的手。她轻声质问:
“李墨云!你身上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
面对李墨云一脸无辜的样子,她短短叹了口气:
“哎!广阳下月初有一选武大会,选上后会被朝廷发配到各个州县的衙门当巡捕,虽然我不在乎你的身世,但若你想娶我,必定要有一个明媒正娶的身份,爹爹说若能选上,以后关系由他打理便好,必定能在都江谋取个一官半职”。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我去试试”。
“你可要小心,毕竟官差是个好差事,去参选的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人,那里可不像比武点到即止”。
“那样是最好,毕竟我也不知道我的极限在哪”。
俩人走出路口,来福正在那里候着,他盯着李墨云的佩剑,顿时知道了李墨云已经和张天师打过照面。三人步行着回到驿站,天色渐晚,掌柜的已经准备好饭菜候着,等几人一到便招呼大家上桌。饭桌上掌柜的向李墨云敬了好几杯酒,不停奉承着李墨云。这让李墨云有些不舒服,虽然感觉钱掌柜是好意,但总有种受宠若惊之感。渐渐有些迷糊的时候,钱掌柜突然小心的问他:
“李公子习得一手好武艺,小时候肯定有名师教导吧”?
“师傅是有,自打我有印象起,便在青云阁学剑,大多数的师傅都是好人,我也只是跟着大家一起学而已”。
虽然还是迷糊之中,他还是感觉得出,这钱掌柜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若只是帮廖雨静打探打探他的身世,那倒是好事。醉酒中他回想小时候的事情,有印象的时候,自己已经六七岁了,至于那密云大师,还有什么密云剑法,在青云阁听都没听说过,更何况偷学呢?李墨云感觉得出,廖家对于自己还是有所顾忌,不过这是好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不在乎也就不会顾忌。在驿站又睡一晚,还是和昨天一样与廖雨静在一个房间,不过今天晚上他却自然很多,廖雨静告诉他广阳府的公差选举在一个月之后,算上路途行程,时间还很充裕。她告诉他这段时间不要多想,只要好好准备便好。
清晨他起得很早,昨夜相当于什么都没有想便早早睡去了。自从和她互换心意后,心里就像有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帮她准备好水便在楼下等着,来福也起得很早,马匹在外面已经备好,只见来福在外面呆站着若有所思,见李墨云下楼悄悄的走到其跟前小声说:
“李公子一表人才而且还有这么好的身手,小生实在是羡慕”!
李墨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愣在原地,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好命的人,只是自顾自的活着罢了,很多时候是事情追着人,而不是人故意而为之,又或许这就是运,在没有看到结果之前,谁也无法知晓它的好坏。还不等李墨云开口,来福继续说:
“李公子是一个十分单纯的人,我想廖小姐也是,不然她不会亲自陪你过来这里。不过您一定要小心廖家的老爷,能够站在那个位置的商贾,都是十分不简单的人”。
来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掌柜的叫住:
“来福!过来帮忙搬一下东西”!
掌柜的和小二从屋里拖出一个箱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看样子十分沉,李墨云也跟着过去帮忙搬到车上。掌柜的帮来福整理好马车,拍拍手说道:
“李公子快些回廖家吧,广阳府的选拔机会十分难得,要好好准备才行”。
李墨云稍稍意识到,那广阳府的公职选拔一定不简单,而且从一开始廖陆行可能就打着利用自己的如意算盘。如此这般,没准自己的身世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三人吃过早饭便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廖雨静饶有兴致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让李墨云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搞不明白,她总是阴晴不定,有些时候很热情,有些时候又很冷漠,冷漠时似乎总有些不能说的心事。
晌午三人刚到码头,却发现这里已经被官兵封锁,来福向一个路人问了问情况,原来有朝廷的巡查使来这里考察这才将码头封锁。李墨云问那路人:
“那究竟什么时候能开放这里的码头呢”?
“谁知道呢?得等大人到之后才有戏”。
正当三人商量着怎么办时,码头传来一阵招呼声,循声望去,一艘大船渐渐朝码头驶来,来者正是巡查使振府刘大人。李墨云不禁感叹:
“排场这么大,能有用吗”?
“这你不懂,一般都是这种排场,毕竟直通朝廷”。
“微服私访不是更好点”?
“可能吧”!
廖雨静对这方面的事情十分熟悉,毕竟在廖家应该也见过许多大场面。码头上船已靠岸,从船体伸出一楼梯,一行人从楼梯上下来,中间那位从服饰和表情上来看,估计便是巡查使刘大人。一行人从船上落地后,船上的人大声宣喊:
“振察府刘大人到”!
话音刚落,一嗖冷箭从天上飞过,一箭射中刘大人旁边一个人的脑袋上,场面顿时变得十分慌乱,紧接着有不停地箭从天上奔刘大人袭来,刘大人身旁的侍卫赶紧护住他,这时从人群中窜出来一帮蒙面杀手,几个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瞬间便和一群人打成一团,刘大人刚想在几人的守护下回到船上,只看一只箭嗖的一声正中其脖子,那刘大人血溅当场直接毙命。三人想不到来了一趟青州,还遇到这种大事,李墨云循箭的轨迹寻去,发现不远处的角落有一蒙面男子刚刚脱下面罩和伪装,俩人对视几秒,那男子便迅速逃离了现场。
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李墨云赶紧带着廖雨静和来福躲到一处客栈,廖雨静提议先回青云山驿站,毕竟那里都是自己人,来福却说:
“我看车站马车都已经被扣,看样子是不好回去了”。
三人面面相窥,从客栈出来时,一种官差正处理着后事,对现场的百姓一个一个排查,整个码头全部都被控制起来,李墨云问:
“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地方有马车吗”?
廖雨静打断李墨云:
“现在这里住下吧,现在会去估计又有一些事情,那边的人正在查,不会轻易让车辆出入的”。
无奈之下,三人只得就近住下,夜间李墨云听到窗外有动静,他迅速跑到廖雨静的房间,廖雨静正熟睡着一切都正常,可屋顶却传来沙沙的声音,李墨云回想起白天遇到的那蒙面人,想来可能这次是冲着自己来的,突然从窗户外窜进一持刀的蒙面人,此人脚步十分轻巧,看样子轻功十分了得,李墨云微笑着说:
“这位大侠,看来白天我们打过照面,不用再蒙着面啦”!
蒙面人摘下面罩,果真是白天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他对李墨云说:
“公子不要把我供出来,不然我一定有办法杀了你们”!
“你走吧,我没那么无聊”!
看着李墨云的眼神,年轻男子顿时也有些慌神,他隐约感觉得出眼前不是一般的人,做礼之后便跳窗跑了。李墨云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廖雨静房间的椅子上,他想清净会儿,好好想一想这世道为什么这么不太平。床上一直装睡的廖雨静突然说:
“振府巡查使刘大人,据说收了十一个小妾。此人十分好色,每到一个地方考察就要收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女,这种情况也是他咎由自取”!
“要是我当上公差,是不是还要保护这样的人”?
“当然不会,我和父亲会帮你打理关系,让你就留在都江”。
“这世界真的好复杂”!
“确实,不过你可以选择活得简单些”。
二人对视片刻,李墨云将房间内的椅子拼到一起,躺下便睡。廖雨静问:
“你这是做什么”?
“我留在你的房间里安全些,还是小心点好”!
“那要不要一起睡”?
“啊”?
李墨云下意识的惊了一下,他有些不知所措,房间里的漆黑让他感觉失重。
“嗨,开玩笑的”!
“你吓死我了”。
一晚过去,等李墨云醒来时,廖雨静已经在梳妆打扮了,昨天他睡得不好,椅子太硬让人有些不适应。三个人吃过早饭离开了客栈,街上的巡查还没有结束,毕竟死了巡察使也算是件大事了。几人在街上转悠的时候,一身着便衣的男子突然掏出一块牌子留住三人:
“三位请随我来,老爷已经帮你们准备好船只”。
李墨云将信将疑,可看到廖雨静一脸无事的跟了过去,想到那牌子必定是廖家的什么信物,也就放心下来。几人一路走到一个偏僻的河沿,这里没有码头只有一只小船,旁边站着的船夫正是来时送他们到这里人,这让李墨云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感到很神奇,廖家的人竟然能在街上直接找到他们三个。刚想上船,却碰见另一伙人,这又让人放松下来的心顿时紧张了起来,两伙人对视几秒,好在他们并没有什么动作,看样子不是劫船的匪徒。李墨云看到其中有一个人十分熟悉,正是昨晚遇到的那个男子,还真是碰巧,没想到这帮人也在这里偷偷摆渡,看样子是想躲避官兵的追击。突然那伙人中传来一个老道低沉的声音:
“杀了他们,徐雯。不要留活口”。
“他们应该不会泄露什么”!
“以防万一必须杀了他们,要是被官兵查到我们都得死,你不知道我们昨天死了多少人”?
那伙人人大概有十来个,排开摆好阵势,而昨天遇到的那男子,站在中间十分犹豫。李墨云淡淡笑笑,他已经感觉出这十来个人的战力,而那男子的优势在于射箭,只要他不在一旁放冷箭,便没有那么难对付。他抽出布满黑锈的玄铁剑紧盯着几人做出作战的姿态。徐雯看到拿出了玄铁剑,立马叫停众人,向李墨云问道:
“你怎么会有这把剑”?
“一位友人送给我的”。
“十年前张天师铸了一把玄铁之剑,剑身漆黑,说是自己也找不到开锋的方法,一定要送给一个能驾驭此剑的人谜题才会揭晓。这么说来你是青云阁密部的人”?
“算不上,曾经在那里待过而已”。
徐雯听后立即行礼:
“在下青州府密阁徐雯,未能认出李公子实在失礼”!
“青州府密阁?那你为什么要刺杀巡察使”?
“李公子有所不知,巡察使刘大人没到一处州县,按流程当地必定先给刘大人些好处,前些日子刘大人看上了青州知府许大人的小女儿,奈何那女孩死活不肯,刘大人放出狠话,三日后来青州必要许大人交人,许大人这才调动密阁杀手出此下策”。
“这也太离谱了,这刘大人为了一己私欲便如此兴师动众,这种人是怎么做到那么大的官的”?
“传言说刘大人是朝廷刘公公的干儿子,再往上就不是我等小人物能够知晓的了”。
“好吧”!
一行人送几人上了船,李墨云有些怀疑,走上公差这条路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呢?不过眼下自己也不想回到之前那流浪游荡的生活,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在船上廖雨静总有些话憋着想说,但是介于船上还有其他人,她沉默了一路,无聊的看向窗外以打发时间。傍晚,船终于是驶回了都江,在将二人送到岸后,来福与他们道别便跟着船夫会秋水楼了。廖雨静支开廖家派来的引路人和李墨云说:
“这世间的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只不过有些人被欲望、权力、财富那些东西冲昏了头脑,要是自己能够做到守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李墨云,你只管向前走就好,无需有那么多的顾虑”。
“看到纷乱就想后退,我不是也不想当那种懦弱的人”。
“那就好”!
“还有一件事”。
“你说”。
“如果你们不知道青州密阁的事情,你会和廖大人说此事吗”?
“哼哼,爹爹知道的东西比我多,这种事情他肯定也有所了解,毕竟是都江最大的富商,思虑比你我都要复杂得多,这种事还轮不着我们和他说”。
“感觉那帮家伙毕竟做了件好事,罪不至死”。
“哈哈哈哈,这种事除了朝廷的密探,没人会管,大可不必担心”。
“就是怕那三个人会有什么动作”。
“船夫、来福和、刚刚的家丁都是这边可靠的人,放心好了。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在乎他们,很多事情很难说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好坏也只是暂时的”。
李墨云像孩子一般点了点头,有些时候他真的感觉,她所看到的东西,一定非常遥远。俩人在街边转了转,廖雨静像孩子般东看看西瞧瞧,从前她只能在仆从的看护下走马观花,她的内心既成熟又像个孩子,让李墨云的心思无法挪开,这几天每当他想起什么,那一定是关于她。
直到夜间俩人才打道回府,离开街区灯火渐渐变得稀少,很快便只剩下月光了,远处只有廖家的府宅还亮着灯,廖府门前站着一男子,双臂交叉在胸前,看样子是在等廖雨静回家,俩人走到大门口,李墨云朝廖雨静使眼色,不等廖雨静说话,那男子说:
“李兄带着我妹妹这么晚才回家,莫不是路上碰上什么事情”?
“哥哥许久不见,我只是与他在街上逛了逛罢了”!
李墨云闻言是她哥哥,连忙行礼打招呼却被廖雨静哥哥抬手免去,又对他说:
“多谢李公子将我妹妹送回家,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只见二人进房并未邀请李墨云进廖家,李墨云也是一脸的懵,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跟着进去,只见廖雨静小声在他哥哥旁边嘀咕了些什么,便转身过来递给李墨云三两银子,告诉他:
“你今天先在外面住一晚,晚些我跟你解释”。
说罢便和她哥哥转身进廖府。李墨云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站在原地,直到大门关上才缓过神来,他松下一口气,本来在廖家其实住的并不踏实,想想来这样也好,只是面子上这位哥哥是一点也没给自己,连介绍一下都懒得介绍。他转身寻找客栈,却没有一家店是开着的,深夜的街道上,大部分的商铺已经打烊,李墨云十分感慨,明明之前自己在荒郊野岭的睡得踏实,而如今在城镇上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他对于那位哥哥还是有些疑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找个地方睡觉是燃眉之急,他东转转西转转,只有一户人家亮着灯,他小心探去,倒不是为了在哪里住上一晚,而是想看看什么人家到现在还没有关门关灯。
李墨云小心朝院子里探去,忽然他感觉心头一惊,转身一看却是一个老头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走到了院子里,原来是这家的主人,他悻悻的刚想离开,却被老头叫住:
“小子,不进来坐坐”?
这声音十分熟悉,李墨云仔细瞧瞧,竟然是小时候朝他买酒的老头,那天与李家比武的时候,正是那老头让他分了神,赢了紫衣大师。李墨云很好奇,竟然会在都江遇到这老头两次,而且更让人后怕的是,直到那老头出现在自己眼前,李墨云才发觉他的存在,可见此人对于气息的把握很不一般。李墨云将信将疑的跟着那老头进了屋子里,老头的房子很小,里面也没有茶桌,只有一个炕和些许家当。那老头不紧不慢的洗好手,提示李墨云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李墨云打趣着说:
“好久不见爷爷,小时候你到我那里拿小说换酒,我偷酒出来挨了不少打呢”!
“哼哼,你知道为什么人有时候会去买醉吗”?
“嗯?不太清楚”。
“酒本是苦涩的,酒喝多了才能体会到生命的甜”。
“您说的还挺有道理,可是我不是太懂酒这方面的事”。
“你知道当时为什么要你离开青云阁吗”?
这一问让李墨云有些紧张,这老头果真不是什么一般人,李墨云回答道:
“因为考核没通过”?
“这天下的兵器有千万种,而只有剑是王道,而若想能真正参透剑中的王道,御剑之人必须拥有十分独特的气质”。
“额……什么,气质”?
“孤、寡、不毂”。
“您的意思是,我得当天下第一独孤求败?我可没有这个自信,再者说我要的也不是天下第一,而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你只有到达天下的第一的境界,才能够自由自在”!
“所以,您还是没说为啥我被青云阁的人给赶出来了”。
“剑术的境界,最高是未杀人而杀人,其次杀人而剑身不沾血,再其次拔剑而必胜,再其次就不用提了,墨云!你的命数就在那里”!
老头的话让李墨云云里雾里,他明白老头的意思,但是不明白这老头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突然老头一个瞬身拔出他身上的玄铁剑,速度之快甚至让他反应的时机都没有。那老头稍稍端详了一下那把玄铁,只冷笑一声,随后挥剑一震,一股刺耳的音波炸裂开来,李墨云顿时头晕目眩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