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桌前论剑
客栈中
白衣男子刚坐下身，便毫无顾忌地拖过一只瓷碗，拎起陈亭眼前的酒壶，就往里倒。
他喝下一口后，啧啧了几声，点头道：“这下三州的酒倒还行。”
陆瑾看他的眼神有些厌烦，不愿搭理，自顾自喝着。
白衣男子似是习惯了这冷落目光，微微偏过头扫了一眼陈亭，又向着对位而坐的陆瑾笑道:
“陆姑娘，好久不见。”
陆瑾白出一眼，放下酒壶时有些用力，这桌子都被震地抖动了片刻。
她厌烦地道：“你谁啊？”
“哎！陆姑娘，我啊！”男子脸上有些焦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他正了正自己的衣物，故作深沉地道：“道盟......”
话还没说完，就见陆瑾不耐烦地立起身子，提着酒壶，一屁股坐在了陈亭身旁。
明明木凳很长，她却将身子和陈亭贴的很紧。
她压低声音道：“这是个麻烦人，唉，我应付不来，你嘴巴毒，给我打发了去。”
闻言，陈亭有些意外，毕竟以陆瑾的性子，竟也有应付不来之人。
“别多想，只是懒的骂他。”她斜着眼，补出一句。
见两人行为举动有些亲昵，白衣男子俊美脸蛋上，不着痕迹地闪过些许不悦。
他收起刚才轻视的目光，转而细细打量起陈亭。
他倒要看看，这布衣少年有什么能耐，让对自己一直爱搭不理的姑娘，对他这般没有防备。
“练气？”
许久后，白衣男子脸上有些意外，也有些喜悦。
“练气咋了？”陆瑾突然冷着小脸哼出一声，扯了扯陈亭衣角，示意他放胆了说。
男子摇摇头，神情整理之间，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抱拳，嘴角勾着笑意：“在下道盟八王堂之一......”
“原来是八王兄。”陈亭抱拳，以极快的语速将他还未道出的身份直截了当地打断。
身边，陆瑾小嘴一鼓，险些将嘴里的酒一口喷出。
勉强咽下后，她噗嗤一笑，悄悄在桌下给陈亭竖起一个大拇指。
男子神情有些僵硬，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何自己心心念念的陆姑娘，偏偏会对他，不太一样。
“我叫江风，道盟八大王堂，剑王堂，堂主首徒。”他故意在首徒两字之上，咬得很重。
陈亭端起酒碗，思索片刻后，笑道：“天乾州，霁云剑宗，陈亭。”
他将剑字点得清晰了些。
江风眼里闪过一丝波动，当即顺着他的话语，接道：“原来也是剑道同辈，哈哈，干了！”
他灌下一口酒，手指不断点着桌面：“既然是剑道中人，想必对剑式一途，颇有见解，可愿在这桌上，与我论剑一番？”
江风并不认为眼前这朴素少年有何威胁，何况还是在自己从未尝过败绩的剑道一途。
他敢下套，便让这小子知晓知晓，什么叫，天外有天的道理。
陆瑾点点陈亭肩膀，小声道：“他修剑道已有百年不止，况且还是道盟之人，不可轻敌。”
陈亭点头，眼神充满自信：“所以这第一问，就要让他剑心起伏。”
说罢，陈亭在陆瑾毫无防备之下，端过她手中还剩一半的酒碗，当着两人的面，一口饮尽。
许是喝的急了，些许酒水淌落在陈亭衣襟之上。
江风扯了扯嘴角，眼里难以抑制地露出一些厌恶。
这么做，和当众亲了她，有何不同？
陆瑾在片刻的意外过后，接回那只碗，默默往碗底瞧去。
怪了，自己应该又羞又恼才是，怎么心底反而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既然八王兄有这闲情逸致，那就由我先出问吧。”陈亭立刻出言，不给他反应时机。
“剑心真意，乃武者修身养性，悟剑之道也。剑非兵之凡品，心乃人之主宰，敢问八兄，若要剑心合一，该如何修行？”
江风一下从刚才的嫉羡中愣神而去，也未曾理会陈亭如何叫的自己名字。
此刻，他竟然有些看不透眼前这自信满满的少年。
这么想来，从刚才故意让自己置身问剑一件事情上，就能看出，这小子，绝不简单。
自己身为道盟剑堂首徒，无论地位实力，都与这布衣少年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刚才避了他的话语，就算是自己认怂，但若是走入这个套子，便会发生眼前所生的事。
这人，好深的计算。
但他好歹是以剑法之道闻名于道盟之内，况且这剑堂之主首徒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江风低头思索片刻，沉声道：“修剑心者，以悟为始终，剑术万千，变化无穷，唯有悟者方能得其精髓。”
“悟剑亦悟心，剑心相通，方能剑术精进，无敌于天下。”
此话一出，饶是对他满脸嫌弃的陆瑾，此刻脸上都挂着一丝凝重。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陈亭，却被他一脸轻松笑意，打散了心底桎梏。
这小子，难道还有后手？
陈亭带着肯定意味地点点脑袋，笑道：“有些理解，但还不够。”
江风喝酒的姿势稍稍一僵，他自认这番回答在同辈之中绝无能有第二个人能说出来。
但此刻，这小子竟然说只是有些理解，当真是死鸭子嘴硬。
“哦？”他放下碗，带着滑稽的眼神瞪着陈亭。
“那不知陈小弟，有何高见呢？”
此人定是在虚张声势，凭他练气的实力，想必刚才那一番话不过是从自家师父口中偶然得知。
若让他讲些真道理，恐怕是一句都憋不出。
陆瑾小心扯起陈亭衣角，想着若是真论不过他，便当场和这八王翻脸。
陈亭会心一笑，语气平缓地道：“悟字虽重，但不是剑道首重。”
“夫剑心者，首重心静。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方能洞悉剑之微妙，悟剑之真谛。”
“剑随心走，意到剑到，此乃，剑心之初步，心首静，方为悟。”
此话一出，陆瑾忽然有些傻眼，虽然知道他有着前世百年记忆，但却未曾想到，他竟对这武道一途，已有了这般理解。
她甜甜一笑，只当是自己捡到了宝贝。
反观江风此刻也是没了一丝游刃有余，更多的则是不愿服气的态度。
他偏过脸，用力不均，竟一下把那瓷碗捏地粉碎。
虽然心里不甘，但怎奈眼前这少年说的话却是极有道理。
甚至是给自己上了一课。
心静方能起悟，这不正是困扰了自己百年，让自己剑道一途一直停滞不前的答案所在？
江风低头抱拳，原本俊秀白皙的脸上，此刻却因羞愤，涨得通红。
“受教！”
陆瑾一下跳起身，欢快地拍着手，好像赢的那个人不是陈亭，而是她自己。
“帅！”
她笑呵呵地眯着眼，觉得此刻的陈亭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