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杀气!(跪求追读!)
原本内敛、无神的眼睛,忽就变得慑人。他的目光落在礼堂中,众人的身上,却是一种肃杀、死寂,空气中似都弥漫起一股水锈味。
眼为精之窠,骨之精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眼,血之精为络,气之精为白眼,肌肉之精为约束。
双目一注,精气自宣。
这竟是一股无形、无质的杀气,随着眼神所及,笼了全场。
正说话的众人,不自觉就停住了声音,亦感受到了一种阴冷、焦躁和不安。
苏晏皱眉,循着直觉便往雷将军处看,“有人在窥看?”却由于光线的缘由,什么也没看到。
又心道:“这一种气势,就是这个人释放出来的。”他的感觉,不会错。
虽然看不见,但他很确信,人就在那里!
雷将军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好小子。”苏晏的这一份直觉,却是让雷将军暗自赞赏,这样敏锐的直觉,可太过难得了。
这一“难得”的地方,并不在于苏晏察觉到了阴冷、焦躁和不安,因为这一点,现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不,应该说,这种气息,但凡是一个活着的生命,包括植物,都能感受到。
苏晏“难得”的点,在于他感受到了窥看的位置。
这小子……
要是放在战场上,那绝对是一把好手。
哪儿有暗哨、哪儿有埋伏、哪儿有狙击手,基本上只要这些人不是特别优秀,无法散开自己的聚焦,都无法隐蔽。
这样的天赋简直就是天生的战场舞者。
于纷飞战火中起舞,似冥冥中,避开大炮和子弹,绕开敌人的包围。
宛如是有神眷顾。
雷将军却不知,苏晏的这一份能力并非是“天生”,而是后天锻炼出来的。
这只是注意力的分散、专注和转移,所带来的一些感知。
从八岁到十六岁。
是足足八年,两千九百八十五天的持之以恒。
无形无质的杀气骤然凝重,浓郁的弥散,却一下子比刚才翻了好几翻。
礼堂中一时之间杀意弥漫,空气中的阴冷、焦躁、不安也更甚。
苏晏应激一般的转头,目光在周围搜寻。
他能察觉到,窥看多了十二处,从礼堂的各个方向合拢,交织在了一起。
他的胳膊上激起了鸡皮疙瘩,心跳也变的轻、快,进入到了一种应激状态。
深吸气,饱满了胸腔后,又屏息、浅呼!
人也就在这一吸、一呼之间,消减了紧张,整个人也都变得冷静。
“晏子!”
杀意如渊,姜妍妍被激的身体轻微的颤抖,嘴唇也有些发白。
“怎么一下这么冷、冷了,有些瘆人。”
牙齿都禁不住在打颤。
苏晏一看姜妍妍,才见姜妍妍面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也都虚的吓人。
苏晏低声提醒,“别怕,听我的……闭上眼睛,吸气、放松——”
姜妍妍便吸气、放松。屏息之后,再吐出一些,竟觉身上一下子暖起来,也不抖了。
刚才那一种阴冷、焦躁和不安,简直就像是一种错觉。
随之,心头一松,那一种感觉却又来了。
苏晏一伸手,握住了姜妍妍的手,心中却是不解,“这些人是要做什么,拿气势吓唬人?”
他却是神完气足胆气壮,神鬼皆辟,邪祟不侵。自以为这是唬人。
却不曾注意周围:
有几个女生,竟是软在地上,晕厥过去。还有近三分之一,腿软的坐在了地上,地上一滩水渍。
还有一些脸都是绿的,一双眼恍惚无神,似是灵魂出窍一般,竟是魂儿都吓跑了。
余下的,则是和周围人抱团,哆哆嗦嗦的说话,缓解这一份惊恐。
欣赏了一眼还存在理智的人员,又特意多看了苏晏一眼,雷将军说了一句,“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跟着,才对中年人说,“这是战争——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温情脉脉,去培养。
“历经选拔之后,选手立刻就会被派去参赛。我们的现役,也都完成了动员,战争预警体系已经启动。
“这一次比赛,若是赛场上胜了,那自然皆大欢喜。这群魑魅魍魉不敢蹦跶。可一旦赛场失利……那,就准备好,迎接南国联军的进攻吧。”
中年人听着倒吸一口冷气,“一场比赛,不至于……”
雷将军道:“不,你错了。猎人竞赛本身,就是一个军备竞赛。他代表的,是一国未来的力量。
“本来,这种力量,是应该保密的,不会为民众所知。
“但——”
雷将军顿了一下,意味深长。
“南国为首的协约联盟,竟然不惜将它曝光出来,逼迫我们大汉参加这一次比赛,你说他们就是为了一个比赛?我告诉你,不是的——
“赛场上的试探,是为了军事上的决策准备的。而我们的选手的一切表现,都会成为衡量的标准之一。”
最后,却又是一叹……
“这一下,简直措手不及。我们,真的没有时间啊!”
中年人不禁默然。
他又看礼堂中那些选手,于心不忍,却也只能化作一叹,“哎。”
雷将军这一下杀气的释放,不知吓破了多少人的胆,这其中多少的好苗子,会因此毁去?
以后,怕也再难在武学的道路上走下去了。
这是多么残忍!
雷将军对中年人说,“吓软的、吓尿的、吓傻的,全部带走。剩下的带去考场,咱们正式面试。”
雷将军和另外十二个释放杀气的人却都没有露面的意思。
中年人便去吩咐,将人带走。
余下的人颇有些莫名,“我们这是过了,还是没过?”“笨,肯定过了啊,你不看抬走的都什么人。”
一名穿着草绿色作训服的士兵进来,“剩余的,都跟我来。”
便领着人,进了一个阶梯教室。
“所有人,按照顺序坐下!”
苏晏便和姜妍妍挨着窗户坐下来。姜妍妍捋了一下汗湿的发丝,将一缕头发别在了耳后,“不知道这个正式面试,内容是什么。”
苏晏寻思了一下,却是也想不出来,能想到的也不过是一个人一个人的谈话。
不然,难道还是要在教室里做题不成?
“不清楚。”
一条大汉推门进来,身边还跟了十二个人,这十二个人却足足比大汉低了一个半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雷敬业,在第三军区训导队任总教官,拜将军……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放弃幻想、放弃你们对竞赛的成见。你们即将参与的,不是一次竞赛,而是一场战争。
“胜,则国泰民安,歌舞升平。
“败,则以南国为首的协约联盟,就要采取军事上的行动,颠覆我大汉在寰球的统治地位。”
雷将军直言不讳,将这一场比赛的性质,直说了出来。
接着,就又说了这一轮正式面试的内容——
一封遗书。
“敌人处心积虑,很强大。所以……”他说到“所以”竟然连声音都变了,带了一些哭腔,“这一次竞赛,很危险。敌人的选手,都是经过特殊的残忍手段,利用基因技术催生的。
“他们虽然也是十六岁……可是,他们的身体素质、各项能力指标,已经是成年的基因战士水准。
“这一次任务,异常危险。私,关系到了你们个人的生死;公,关系到了我大汉安危,天下太平。
“我希望你们可以考虑清楚……”
然后,就一人发了一叠稿纸。
“好好想,想明白了,就写一封遗书,写好了,就可以交给我报名。”雷将军停顿一下,“我会在外面等你们。”
说完,就带着人,出了阶梯教室,在门外靠着墙站了一排。
教室中,却是一片安静。
有人提笔,写了几个字,就停住了。有人却是洋洋洒洒,可这样洋洋洒洒之后,就也停住了。
对于任意一个生命而言,活着本身就是其意义所在,繁衍是第一要务。
“写遗书”无疑是一种反着生命、反着天性来的事情。
人因激情而亡命,不过莽夫。
一旦激情过去,再去考虑“亡命”“牺牲”,那意义也就变得不同。
生命的尽头就是死亡。
它很沉重。
于是,当教室里的一群学生过了激情,开始冷静的思考关于死亡的命题的时候,就写不下去了。
“意气”这玩意儿,是不持久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开始动笔是意气,可动笔之后,便是开始思考。
思考死亡,思考家人,思考生命的意义。
这并非是一个“必死”的结局,只要选择了放弃参与这一次竞赛,是不会死人的,只是退一步而已。
拥有退路的情况下,谁又能一根筋的坚持?经过了思考之后,又会如何抉择?
苏晏看着纸上的横格,他也只是写了一个开头,却没写标题。
只是一句“亲爱的爸爸、妈妈”,然后又写了一个“我”字,就写不下去了!
之前的时候,李开就说过,这一次竞赛很危险,可能会死人。
也说过奴国代表队的残忍,竟然一场比赛,把所有的队伍都屠戮一空,无一活口。
可这个“听过”却远不及此刻,坐在这里,看着桌面上的稿纸,认真思考,下笔写的时候的沉重。
此刻,他真实的感受到了生命的分量,压的他想要退缩。
如果我死了,那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爸爸、妈妈会不会很伤心?
我……
他的心,又沉、又乱,呼吸都有些滞塞于胸中。
塞出了一股怒意。
“该死的南国,该死的……”如果,不是它们蓄谋挑事,他又怎么会做这种痛苦的抉择?
姜妍妍也只是写了一句话,而后,就扭头问:“晏子,你要去吗?”
苏晏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淤塞,“我不知道。”
那一个“我”字,停留了很久、很久。
李开率先写完了书信……
他坐在靠后的位置上,远远的看向苏晏,冲着苏晏灿烂的一笑。
然后,他就拿着写好的遗书,走出了阶梯教室。
“这是我的遗书!”李开将书信递给雷敬业,主动说,“反正我爹不疼娘不爱的,打我一懂事开始,他们就拼命的抽打着我,参加这个比赛,那个比赛……
“我的家里,有很多荣誉,他们总喜欢和人炫耀这些。可在这个家里我也没感觉到一丁点属于家的感觉。
“我们就像是毫无关系的三个人,他们只要竞赛的成绩,不管我死活。
“我喜欢刺客列传,也喜欢一首诗,‘义在甘心自杀身,人情天理此为真。谁能出段乾坤裹,长作偷生负罪人。’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但我不想这样……
“我很高兴,能收到邀请,国家给我这个机会。我累了,不想再这样了……
“我,会用尽自己的性命、拼尽自己的全力,没有人能和我抢这个大义。或许,我死了,他们拿着我带回的荣誉,会很高兴的和人炫耀吧。”
雷敬业心头“咯噔”一下,他很隐蔽的注视着李开,表面上却是漫不经心,“嗯,你先去那里休息,等通知。”
李开走后,雷敬业就对一人说:“小刀,你去查一查……这小子有自毁倾向。他家里是怎么回事?”
“是!”
一人便去查资料。
又过了一阵,便有人出来,羞臊的和雷敬业说:“我、我放弃这次竞赛。”那声音,小的就像是蚊子叫一般。
他们也知道这样临阵脱逃很不光彩,或许,没有这一封遗书,他们已经头脑一热,选择去了。
可遗书让他们冷静下来,让他们重新衡量了自己的生命、人生的价值。
雷敬业却并未因此看不起他们,而是一一拍着他们的肩膀,挨个安慰。
“羞愧什么!又不是上了战场了才返回,临阵脱逃。你们都是好样的,别多想。”
阶梯教室里,渐渐变得稀疏起来,人也走出去了一大半。
苏晏却依旧停在那里,他看了一眼周围,深吸一口气,便走出教室。
雷敬业看他空手出来,心中寻思:“莫非,他也要放弃?”这个直觉敏锐的小子,他倒是很欣赏的——这一会儿,心里倒是也一并纠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