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弑君者
君临，正北的是旧城门。
烂泥道上人潮汹涌，但在金袍子的驱赶下，兵士和平民都为皇后队伍让道。
眼窝深陷的儿童群聚在旁，有的沉默呆望，有的放声乞讨。提利昂从钱包里取出一大把铜板，抛掷出去，就像刚来到君临的那样，孩子们旋即展开争夺，互相叫喊推挤。
他们中的幸运儿大概今晚能吃上一块霉面包。
市集广场从未有过如此拥挤，提利尔家已运来无数补给，代替了所谓的救荒丸，但食物的价格仍高得离谱。
六个铜板买一个南瓜，一个银鹿换一堆玉米，一枚金龙的价值则是一扇牛肋或六只骨瘦如柴的猪崽。
即便如此，买家依旧络绎不绝。形容憔悴枯槁的男女围满每一辆马车、每一个货摊，而那些凄惨无助的人则站在巷子口，阴郁地观看。
旧城门外更是一片荒芜，惟有烂泥、灰烬和烧焦骨骸，提利昂已经命人埋掉尸体，或是丢到河里，但无家可归的人们已在城墙的阴影下重新搭起帐篷。
他们需要尸体，搜刮些值钱物件，一开始是首饰财物、盔甲和武器，然后是烂衣服和破鞋，最后连牙齿都敲掉换钱。提利昂担心有人已经开始吃腐肉。
烧焦的肉，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
灼人部的战士们和提利昂一一拥抱送别，君临人在远处围观。一方面他们害怕这些山地氏族，另一方面他们渴望提利昂，兰尼斯特的英俊大人，在君临中穿行总会洒下铜板。
只不过没人知道，这些钱是他卖泻药赚的。
拥抱了将近一百个战士，最后轮到提魅之子提魅。
他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干净多了，头发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胡子也被梳的整整齐齐。那只独眼，是一只明亮的蓝眼睛。
这次再仔细观察，提利昂看他约莫也就二十岁，他把提魅的另一只眼睛想象成别的颜色，这样他就算是自己的异瞳兄弟。
“当真要走？”提利昂问他。
提魅点点头：“在这里我呆不惯，大人们不喜欢我们，没必要在这里自讨没趣。”
“你可以跟夏嘎和齐拉他们一样，去戴瑞城。”戴瑞城被魔山和波顿两个“好”人反复争夺了三遍，地都犁翻了，“那里现在无人统治，而战争还没结束。”
“谢谢你，提利昂。”提魅拥抱了他一下，“灼人部有自己的文化，我们不愿意仰人鼻息，旧神保佑，我们在明月山脉还能相见。”
提利昂看着这群山地战士，赶着牛车，装载着战利品，向北离去。
“你就靠这些野蛮人？”待到人群走远，瑟曦才靠近，她身后跟着不少人，骑士，白袍的、红甲的；还有金袍子，蓝塞尔和波隆都在。
提利昂没有理她，波德瑞克搬来椅子，放在阴凉处。
“送走一位猛士，迎接另一位骑士？”波隆站在他身后。
“詹姆·兰尼斯特是位伟大的骑士。”蓝塞尔说，詹姆一直是他的偶像。
“是的，司令，是的。”波隆说，“伟大的詹姆·兰尼斯特，弑君者。我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至少看你们兄弟俩使剑，完全想象不到，一个兰尼斯特能把剑用到多厉害。”
“他没天赋？”提利昂指着蓝塞尔，扭头看向波隆。
“堂哥......我当然有。”蓝塞尔结结巴巴的说。
“在外面要称呼我的职务。”提利昂说。
“大人。”蓝塞尔急忙改口，“我觉得我练的不错。”
“果真如此？”提利昂问波隆。
波隆挑了挑眉。
“有没有可能是你教的不行。”提利昂翘起腿，“所以我让他先跟你学学，我要跟我老哥学。”
“你老哥或许真比我厉害。”波隆说，“但是你看看现在，他打输了被俘虏，而我呢？堂堂的黑水河波隆爵士。”
他掀开罩袍，在盔甲上的是一根铁链，燃着绿色的火。这是为了纪念黑水河之战。
“不错，波隆。”提利昂说，“我都想把我的纹章改成汹涌的河水了。”
“箴言呢？不改一下？”波隆狡黠的黑眼睛闪着光。
“看你这样子，仿佛为我想好了。”提利昂问，“说来听听。”
“让女人决堤！”
“哈哈。”
狮子和佣兵哈哈大笑。
夕阳如同熔金般倾泻而下，将天际染成了橘红色，余晖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勾勒出柔和而深邃的轮廓。
他们的身影被逐渐拉长，与身后沉重的城门、城墙上蔓延的青苔以及偶尔掠过的归鸟身影交织成一幅静谧而略带几分孤寂的画面。
提利昂看向姐姐，在夕阳的余晖中，像女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贝勒圣堂的钟声，提醒着人们白昼的即将逝去。
终于，一支队伍，出现在大道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彼方。
七条长尾的和平旗帜高高举起，迎风飘扬，顶端锃亮的七芒星反射阳光。
队伍越走越近，直到提利昂看清最前面的那匹马的鼻孔。
“是提利昂大人吗？”
“是我。”提利昂站起身，凑到队伍跟前，天啊，他以为送走的提魅的队伍又回来了，这是一支怎样的叫花子队伍。
所有人都衣衫破烂，提利昂看着他们下马，在其中寻找老哥的身影，老姐则还呆在远处，用手掩住口鼻。
“提利昂。”
有人在喊自己。
“老哥！”提利昂终于认出了这个人，是弑君者无疑，他高大，脸上满是污泥，头发上也是，裤子破的像是要开了裆。
詹姆·兰尼斯特冲过来拥抱他的弟弟，力道之大足以让提利昂窒息，万幸他依旧健壮，双手健在就是最大的成功，为此使用无面者的杀人名额，他也在所不惜。
“瑟曦。”詹姆看到了。
“谁?”她问，接着惊呼，“詹姆?”她猛地起身，眼含热泪。“真的是你吗?”
詹姆拉着提利昂向瑟曦跑过去。
“你该早些回来的，”当他搂住她时，她低语道，“你为什么不早些回来?”
“你好瘦，你的头发，金色的头发......”
这个时候，还是把父亲提出的婚约，抛之脑后吧，提利昂看着他俩心想。破坏这幸福的时刻，简直是世上最大的罪过，即便这幸福也有罪过。
“大人。”
提利昂身后传来了粗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