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最可怕的事情
刘协感慨道：“说实话，那些荒地，即便五年之后，收成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善，可百姓分到田地，他们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和喜悦，哪怕只是一点微薄的收益，他们也欣喜若狂。他们对我们，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而那些坐拥大片良田的世家们，云长，他们是感激你？还是感激朝廷？又或者感激皇叔呢？”
关羽再次沉默，刘协语气犀利的说：“他们谁也不会感激，因为，他们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夜色渐深，关羽却毫无半点困意，今日这个话题，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
“陛下，您之前说，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难道还有别的更严重的事情？”
刘协点了点头，“当然了，世家圈占田地，这仅仅只是其中的一方面而已，其他的，还有很多呢，你确定要听吗？”
关羽凤目圆睁，用力点了点头。
“除了田地，世家还垄断着官场，垄断着知识，垄断着舆论的话语权…”
刘协一边说，一边给关羽解释，时间悄悄的流逝，关羽却听的越来越认真，他的心情则是愈发的沉重。
“朝廷选拔人才，无非就是两种方式，一种是由上而下的征辟，一种是由下而上的举孝廉，征辟全看上层君主的所喜所好，其实主要方式还是举孝廉，一个地方，一年下来，就那么寥寥几个名额，谁举荐？举荐谁？还不是那些世家说了算吗？”
话题愈发的沉重，大多时候，都是刘协在说，关羽静静的听着。
“朕不否认，世家的确涌现出了不少杰出的人才，自董卓乱世以来，世家就成了各方诸侯积极拉拢争取的对象，谁能得到更多的世家支持，也就意味着谁更有希望在激烈的角逐中胜出。但是，世家的危害也同样不能忽视。世家垄断一切，官场自然也不例外，甚至世家只允许世家出人才，别说普通人，连寒门都很难有机会跻身官场。”
“就拿曹魏那边来说，早年曹操很有魄力的提出唯才是举的用人制度，的确让人眼前一亮，但是这些年，也彻底改变了，现在一切都是世家说了算。”
刘协不厌其烦，非常耐心的给关羽解释，关羽越听，越感到震惊。
“陛下，曹操手握雄兵几十万，杀人无数，他连陛下都不怕，难道他也会惧怕世家吗？”
关羽感到难以置信，刘协点了点头，“当然了，曹操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现在急需稳固权力，急需给儿子铺路，自然离不开世家的支持，那些世家的利益纵横交错，曹操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关羽惊讶的感叹道：“今日听陛下一席话，令我倍感震惊，想不到光鲜亮丽的世家，竟对社稷有这么多的掣肘。”
关羽吃惊的发现，刘备的身边，十之八九，也都是世家中人。
马良、马谡、伊籍、向朗、法正、黄权、费祎、诸葛亮…数着数着，关羽不敢往下数了。
刘协停顿了一下，自嘲的指了指自己，“不止如此，曹操的宗族是世家，朕也是世家，只不过，朕恐怕是这天底下最失败的世家了！”
任何一个世家都很庞大，刘协身边只有一个曹节相依为命，还有两个女儿。
“难道，就任由形势这么继续下去吗？”关羽感到深深的担忧，连曹操都无能为力，他也替刘备和皇帝捏了一把冷汗。
刘协站了起来，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要想整顿世家，除非等到天下安定才有可能，到那时，没有外敌分散精力，朝廷手握重兵，就可以从容的对世家进行一些必要的限制。”
关羽叹道：“想不到，竟然要等这么久？”
刘协道：“这个问题，由来已久，不仅仅我们感到棘手，曹操和孙权那边，同样如此，只不过，整顿世家，很少有人有这种魄力。但是云长，今日那城外一片片的庄园，你也看到了，看起来又漂亮又壮观，但是对社稷，对天下的百姓，却毫无益处，因为钱粮入了世家的口袋，朝廷得不到分毫，百姓也得不到分毫！百姓会缺粮，朝廷会缺粮，但世家永远都不会缺粮！”
“这…”关羽张了张嘴，只觉得脊背发凉。
问题的严重性，远远的出乎关羽的想象，他叹了口气，“这些年，臣一直都在加紧练兵，时刻不忘出兵北上夺取襄樊，粮食的问题，自然是头等大事，臣也没少犯难，光光是整日练兵，对粮草的需求就是一个惊人之数。”
可今天，刘协却告诉他，世家从不缺粮，想想也是，他们占了那么多的良田，又从来不用交税，怎么可能缺粮呢？
“云长，朕对你，对皇叔很有信心，只要我们君臣齐心，天下安定，并非遥不可及！”
“要不我马上给兄长写一封信，提醒他一下。”
刘协摇了摇头，劝道：“不必了，即便你告诉他，他也无能为力，何况眼下他正忙于夺取汉中，就不要再让他分心了。”
最后，刘协又说道：“云长，世家圈占良田，独享官场的资源，掌控舆论的话语权，其实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关羽又是一惊，禁不住问道：“那陛下，究竟什么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呢？”
刘协抬头望天，感叹道：“那就是，这一切，他们都觉得理所应当，并没有人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甚至你会发现身边所接触到的世家中人，他们谦逊有礼，饱读诗书，甚至还会悲天悯人，关心百姓的疾苦。世家都很注重名声，所以他们看起来几乎都是好人，这才是最可怕的！世家明明几乎垄断了一切，可是，他们每一个人却又那么善良，那么和善，那么令人敬重！”
刘协笑了，笑的有些无奈，“云长，骂人不对，打人不对，杀人更不对，这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但是世家，却一直都被最华丽的外衣所包裹着。朝廷是受害者，百姓是受害者，而世家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辜，龙不吟虎不啸，天下世家，当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