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胡作非为的“胡”和“为”
上了公交车才知道这里面是多么的破烂，塑料座椅灰尘扑扑，扶手和窗框锈迹斑斑，再加上车里弥漫不去的怪味儿，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辆车得是从垃圾站里拖出来的。我犹豫片刻还是上了车，破是破了点，但好歹还是能开的不是？我把硬币投入付款箱，司机一脚踩下了油门，车开了。
出于对破烂公交车的好奇，我在上车之际就打量着司机，他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简直让人怀疑他是否还能看的清路况，穿着件蓝衬衫，看样子很旧了，灰尘扑扑的。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又把脸扭过去。我没有多想掠过他往后排的空座去。
“嗨，陈沉。”
“噢，嗨，你也在啊。”我说。胡为，他是我的发小，从我幼儿园的时候，我们两个就相识，同一个小学，初中分开，到了高中我们又见面了。自我认识他起，他就是一个人如其名，‘胡作非为的人’。整天半睡不醒，学习成绩极差，估计是天天熬夜打游戏的缘故，偶尔连续几天不刮胡子，胡子拉碴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老了十几岁的大叔。
他坐在车的最后排，嘬着根吸管喝可乐，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
“不是吧哥们，这么装？喝瓶可乐还要搞根吸管？”我坐到他身旁打趣他，他故弄玄虚的向我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又侧过脸甩甩头，跟我说：
“陈沉，你觉得我这个造型怎么样？”他贱贱的说。从这个角度看，他原先留着的软塌塌的刘海全部划到左脸，半遮不遮的没盖住眼睛，眉毛神气地耸着，眼睛不大的眼睛闪亮亮，刚刮过胡茬，略显青色的下巴顶着嘴角上扬。
“呃，很猥琐。”我说。
“我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叫猥琐？我跟娱乐圈的明星学的。”
“哪门子明星是这个造型啊？”
“喏，就是这个。”他掏出手机给我看图片，图片里确实是一个帅哥在嘬可乐，他微微侧过头，盖住他貌似很忧伤的眼睛。
“首先，人家头发长，刘海能盖住眼睛，而你不能。其次，人家长得比你帅。”我摊摊手以表遗憾。胡为翻了个白眼，随后一把锁住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也帅不到哪去。”
“我什么时候说我帅了？”我揉揉脖子，“对了，你好端端整这个造型干嘛？cos非主流？”
“没有，诗语特别喜欢那个明星，我想模仿一下他的造型。”
宋诗语是胡为的暗恋对象，隔壁班一个很漂亮戴眼镜的女孩。话说胡为从高一刚开学时就一直暗恋她，到现在两年了还是没有鼓足勇气表白。我为他担忧并且十分的同情。
“你加油吧。”
“靠，要你说。”
公交车很快进站，这是一个大站，鼓昌县知致中学站。知致中学，鼓昌县顶级的高中，下午五点半走读生放学。我知道他就在这站上车。
人潮汹涌，十几个中学生挤上了这辆破破烂烂的公交车，年轻的学生把迟暮的公交车折腾的吱嘎乱响。我不在意这些，他们的校服是暗红色的，而我穿着昌山中学深蓝色的校服，坐在同样深蓝色的胡为旁边几乎算鹤立鸡群，当然我和他在学习方面是绝对称不上‘鹤’的。
几乎所有人上车都会注意到后排我们两个。我也看到了他，他又一次和我对视。
“我靠，陈沉，你看那边！”胡为突然扯着我的袖子，指着人堆里一个方位，小声跟我说。我定睛看去，居然发现和我们一样的深蓝色。
“啧，那是谁啊？哟，还是个妹子。”我说，戴金丝眼镜，白净脸，头发披肩。我隐隐感觉在哪见过她，但人群熙熙攘攘，我并不能看得真切。
“是宋诗语，绝对没错。”胡为说，一边小心但是仍然非常引人注目的探头。
“她来这里干什么？”我说。“她下午请假出去看病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胡为咧嘴说。
“噗呲，说不定人家是来找知致中学的男朋友来的。”我开玩笑说。
“绝对不会，我打听过了，她从小到大从来没交过男朋友。再说谁会在公共场合穿着校服谈恋爱，你说对不对？”胡为一边说着，仍然探探头。
“对，你说的有道理。”我笑笑，转移目光继续看向那个人。
车又过了几个站，公园站上来几个老人，在哪个大公司站又来了几个上班族，最后车继续开着，来到了哪个小区，车上的学生们、老人们、上班族们一拥而下。车上又剩我们几个了。
我和胡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我们都住在市郊，因为没钱。我们两个几乎每天都要在公交车的通勤上花几乎一个半小时，从我们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就这样了。
“咦，宋诗语也在。”我说，看到了前面，那垂在座椅上的头发。
“呃，是的。”胡为说，“我记得她家应该在丽华园来着，怎么还在这？”他含着吸管，含糊不清的说。
“哟吼，你连人家家在哪都打听清楚了？”我推推他的肩膀戏弄他。
“啧，我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胡为说，他缓缓放下了可乐，聚精会神盯着另外一个人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是另一个男生，他看宋诗语旁边的乘客下车了，施施然坐到她的身旁。
暗红色的校服一看就是知致中学的。高个子，短头发，脸庞黝黑，强壮，简直就是个标准的高中体育生。他原先坐在宋诗语的前排，就好像一直转过头和宋诗语聊天，偶尔还从书包里翻出书和她说着什么，我们看不太清楚不疑有他。
但现在，胡为瞪着他，目眦欲裂。好吧，是我开玩笑，是盯着他，像怨妇一样幽怨但无可奈何的眼神。
“你加油啊，哥们。”我说，“我家快到了，我先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