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冉冉来了
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肖久久下意识左右看看。
门是关着的，遮光窗帘紧闭，灯管发出细微的嗞嗞声，没有丝毫异常，可有人走进来她竟然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谢谢你送我小红花！”
女孩说着友好的伸出手，久久看看自己手上的档案又看看眼前长像和声音一样甜美的女孩，犹豫的抬起右手，总觉得哪里不对。
眼前的人从衣着和目测的年龄，都让人有种看旧照片的感觉。
“你是？”
久久一脸狐疑，那女孩却指指久久手中的档案，然后歪歪头俏皮的笑着说：
“我就是冉冉呀！”
“冉冉？哦，你好！很抱歉弄脏了你的档案。”
久久感觉自己的小脑在一点点缩小，眼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让那种时空错位般的虚幻感越来越强烈，不管是蓝白相间的校服和脚上白色帆布鞋，还是齐眉留海短马尾，都透着一种说不清的距离感。
“这没什么，真的，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不需要自责。”
“可是，你看上去太年轻了，我是说和正常的实际年龄相比。”
“是吗？我已经很久没照过镜子了。”
女孩蹲下身子，随意捡拾着地上散乱的档案，语调轻松。
“很久？你看上去最多十六岁，可是1997年出生，你应该是27岁不是吗？”
久久的目光停留在冉冉的出生日期上，1997年3月20日，其实这真难以置信，她从没见过一个人的容貌会停留在某个时期，除了在人类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中。
“嗯，27岁了吗？”
女孩转过头看着一脸疑惑的肖久久，似乎对这个数字毫无概念。
其实在此之前，久久虽然有太多奇怪的感觉和疑问，但是谈话内容还是正常的，可女孩冉冉接下来的话，让久久的表情从石化到惊恐只用了十几秒。
“是因为，我死的时候十六岁吧。”
“死的时候？！”
女孩人畜无害，肖久久却一脸被愚弄的嫌弃神情，她宁愿相信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是不是这样比较符合你对鬼的想象？”
也许是想证实自己确实不是人类的事实，女孩突然换了张脸，七窍流血，面目狰狞。
“啊~”
肖久久后知后觉的尖叫一声，本能的想跑路，却浑身发软根本起不来。
女孩看着肖久久差点被吓尿的摸样，笑得花枝乱颤，又变回了适才的美丽摸样。
“哈，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孩？我终于等到了！”
她说着话就慢慢靠近肖久久。
女孩一脸兴奋，肖久久却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哆哆嗦嗦的往后缩着身子，想着自己迟早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幻想中，嘴里不停重复：
“你，你别想吓我，我不怕你，我可是唯物主义者……”
肖久久退无可退，那冉冉却还在步步紧逼。
久久感觉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胆儿，瞬间碎裂，全凭一张嘴撑着门面，身体却诚实的表现出，人在极度惊恐中该有的症状，浑身发软，双腿打颤。
“哎呀，你不要怕，我不是鬼啦。我是灵，我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刚刚还握过手不是吗？来，不要怕！”
久久退到墙角瑟瑟发抖，冉冉伸出手想来拉她，但她已经不敢再像刚刚那样抬手配合了。
再怎么解释还不都一样，反正就不是人呗！久久太讨厌这个幻觉了，却又摆脱不了。
“你不要过来！”
“你到底是个什么鬼？我招你惹你了？想怎样嘛……这一定是幻觉……”
看着冉冉的脸慢慢靠近，无处可退的久久崩溃地抱头大叫起来。
她的喊声在档案室里像被囚禁的风，只在这个空间里打转。
冉冉皱下眉头，抬起手做出一个掐脖子的动作，提醒她收声。
“你再叫，我就吃了你。这么可爱白净的小姑娘，味道应该不错。”
久久迫于这种威摄，求生的本能让她乖乖点了点头。
“说好了哦，不许叫，对嘛，这才是好孩子。”
见久久安静下来了，冉冉也靠着墙伸长了腿，挨着久久坐了下来。
久久下意识的避让，却被冉冉一把拉了回来。
“小九儿，不要怕，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她语气温柔自然，像在和多年的老友对话。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
尽管女孩说得很诚恳，可久久依旧克服不了内心的恐惧，希望自己能快点从这该死的幻觉中醒过来。
“我不光知道你叫小九儿，还知道很多你想知道的事。”
“我想知道的？”
久久怯怯的看向冉冉，与她目光对视，这次久久感受到那对瞳孔中的力量，一种能让一切都变得柔和平静的力量，她的恐惧也渐渐淡去。
“是的，你在找寻的，令你困惑的所有，不过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先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久久紧握的手慢慢松开，那目光像温柔的海洋，让她开始完全放松的听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孩郑重其事的自报家门。
“我叫冉冉，二十七年前就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那时这里还叫妇幼保健站。十一年前因为车祸住进青泥县第一人民医院，后来肝脏被偷，死亡证明上的年龄是十六岁。”
虽然，久久预想过冉冉的介绍可能不寻常，可末尾那句话，还是让久久张大了嘴巴。肝被偷？自认为脑洞不小的久久，此时却无法脑补这样的剧情。
“来，嘴巴合上，适应就好了。”
冉冉伸手托起肖久久的下巴，接着给她讲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悠然殿里一个小精灵，爬在云端选父母，最终来到了青泥城一个温馨的两口之家。
妈妈是小学教师，温柔漂亮，爸爸是自来水厂工人，勤劳善良。小精灵一出生就被他们捧在手心里，把她们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她。
一转眼小精灵长大了，爱笑的眼睛像妈妈，善良的秉性像爸爸。她乖巧懂事，每年都考第一名，顺利考上了青泥一中，满心期待与成长更接近。
可是有个不负责任的司机酒后驾驶，在小精灵中考前将她撞伤。
另有一位草芥人命的医生，偷偷摘取了她的肝脏，小精灵因此离开了爸爸妈妈，却心有不甘，不愿意过无忧门，最终她成了一个游荡在无忧门外的灵。
她决定对医生实施报复，所以努力学习着灵界技能，经常徘徊在青泥县人民医院。她总是审视着那个医生的一举一动，想破坏他参与的每一台手术。
第一次，医生给一个老人做手术，她看老人的老伴跪在手术室外磕头祈祷，她放弃了。
第二次，手术床上是位年轻的妈妈，她可爱的孩子被家属抱在怀里，等着妈妈从手术室出来，她又放弃了。
第三次，第四次……她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只到有一次……
久久听得入了神，甚至开始渴望听到结局，门口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一股浓浓的香水味。
故事停止，冉冉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肖久久说：
“很抱歉，如果你想知道结果，晚上我会来找你的，现在我想我应该离开，不然会给你惹上麻烦！
“冉冉……”
肖久久回过神时，已经不见了冉冉的踪影，就像以前她的每一次幻觉一样，只有她手指上隐隐的疼痛是真实的。
她有点恍惚的左右找寻，想确认这个人是否真的来过，却一头撞在了另一个人怀里。
顺着结实的身体往上看，毫无意外的，久久看到了管理员那张让人不适的脸。她旁边还有一个非常瘦的男人，瘦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的陷在眼眶中，像两个将要溺亡的灯笼，也因为太瘦，他的嘴巴就显得凸出，脸上的皱纹很深，一条一条。总之那个男人就像一个用线条拼凑出来的人，仿佛随便一点什么动静都能让他散不成形。
他看着一地狼藉的档案室，立刻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指着肖久久的鼻子就开始神经质的叨叨：
“看看，看看，你对这里做了什么？真是活见鬼了，找档案，不是让你拆掉档案室！”
“是的，我真的见到鬼了！”
肖久久看看不可一世的管理员，又看看眼前这个线条拼凑的瘦高男人，一字一句地说。
“疯子，主任你看看，住院部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如此简单的工作都弄得一塌糊涂，还想做医生？算了吧，我保证，你不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永远不会……”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管理员的喋喋不休，肖久久在一旁惊讶地捂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