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一个龙套角色

刘星聊得兴起，开始瞎掰：“有时候，演员不仅要吃透剧本，还要深刻揣摩扮演对象的时代背景和人物心境，那样才能入木三分。

徐志摩、林徽因、陆小曼都是才子才女，要有文青范，有浪漫主义情怀，冲动时无惧世俗枷锁。反而张幼仪是传统女性，性格温柔，起初逆来顺受，遭遇背叛后才逐渐觉醒独立，要演出反差感。”

很多演员致力于演技学习，文化水平是短板。刘星前世是作协成员，文化水平是长板。

旁边的导演丁亚民听得眼睛都亮了：“年轻人不错，见解独到，弱英你就要演出传统、温柔、逆来顺受、压抑、觉醒独立，反差。”

丁亚民更多的是编剧，曾获得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他对流星的认可，很有分量。

群头楼旭来跟丁亚民耳语了几句。

丁亚民皱眉，看到刘星又突发奇想：“年轻人，黄雷学生李杰今天来不了了，剧组需要人客串大文豪沈从文，有没有兴趣？”

呜镇拍摄结束，丁导忽然对之前的拍摄不满意，让之前的群演李杰回来再拍过，就是这么任性，就是这么精益求精。

那是徐志摩提携沈从文的小故事。

郁达夫将沈从文介绍给徐志摩，三位长衫男子边走边聊，徐志摩交游广阔，各类报刊杂志主编相熟，愿将沈从文的文章介绍过去，让沈从文得以谋生，在京立足。

当时的报刊、杂志很受欢迎，很多文人从事创作，是最早期的“自由撰稿人”，不料尽百年后还有无数人干这个，有些人成为白金大神。

该故事开拍后，丁导立马觉得不对劲，刘星没有从事过任何演戏培训，不会走位、不会站位，还屡屡成为镜头边缘人物，甚至走出镜头。

完全没演技啊，丁导直拍脑门，自己一定是脑子抽风了，让一个完全没演技的来跑龙套，黄雷学生李杰起码是北影表演系的。不行的话，让黄雷另一个学生黄嗨波来演？

刘星尴尬下场，让黄嗨波顶上。

黄嗨波本来安排扮演梁实秋，他蓄了三个月的大胡子，两鬓、下巴、嘴上都是胡子，大学生的他有点娃娃脸，看来有点幼稚，通过胡子来凸显成熟。

后来，黄嗨波在银幕前再也没有大胡子，因为他成熟了，很多人不知道他可以是满脸胡渣的粗犷大汉。

周讯、刘若影等捂嘴偷笑，原来刘星不会演戏，找到以后嘲笑的把柄了。

黄嗨波缺少文艺气质，演不出大文豪沈从文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徐志摩提携沈从文，是电视剧中的一大亮点，演不好会有损整体观感，没人演宁愿删掉该剧情。

“算了，黄嗨波还需要演梁实秋，沈从文演员还是等等吧。”丁亚民有点烦躁，挥挥手让黄嗨波下去。

难道让黄雷女学生海清反串？丁亚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海清那么彪悍的人，反串也不匹配。

海清长得还可以，皮肤比较白，已经从138斤降到100斤左右，剪了短发，只是个性比较虎，属于女汉子阵营一员，跟男演员混在一起。

彪悍的嗨清21岁、大胡子的黄嗨波23岁，遇到28岁的黄雷，像遇上了恶魔，黄雷一个眼神，他们就会吓得缩脖子吐舌头，黄雷要他们向东，他们不敢向西。

丁亚民又瞅了一眼刘星，这年轻人长得儒雅帅气，又不乏出生穷苦的朴实，连沈从文参过军的健壮，他也有，真是完全契合啊！

刘星语言方面能力很强，后来是作协成员，自带儒雅气质，他本身穷苦不慕虚荣不爱穿奢侈衣物，干过很多体力活加上那《卧虎功》，身板非常结实，确实与大文豪完美统一。

从形象气质来说，刘星比李杰都要合适，又文又武的人太难找，偏偏刘星没有接受过任何演技培训。要是时间有好几天，丁亚民都愿意教教刘星步法、站位和镜头感等。

现在卡在这里，时间不上不下，拍了浪费胶卷，不怕浪费一众剧组成员的时间和工钱，丁亚民暗中大骂不能过来的李杰。

众多导演，没有几个好脾气的，导演要找钱、找人、找剧本，控钱、控人、控质量，脾气难好。

杜奇峰，在香江骂人燕京都能听得见，号称杜大炮。王佳卫，擅长冷暴力，不停NG，不告诉你错哪里，让你自己猜。还有野兽导演金基德，黄油导演贝托卢奇，要单挑的狂暴导演杨德倡等。

星爷被传片场暴君可以理解，暴君不止他一个。

丁导一招手赶鸭子上架，又让刘星上场，结果可以预见，当然是不满意。

“刘星，以你的条件，该好好学学表演，太浪费了。”丁亚民指着刘星，转身走进隔壁，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破坏声和怒吼宣泄。

黄雷等无动于衷，习惯了，只有周一条可以让导演拍得爽快。丁导的发泄方式不伤人又能让人知道他很愤怒，很不错了。

丁亚民出现，头发被揉成一团，长出一口气：“道具组，我们挑一间房，设计成茶馆，就拍他们坐谈！”

漂亮，刘星啥也不会，就直接跳过走位、站位，让镜头怼着他拍。

茶馆会面，一众群演坐另一张桌，作不露脸的背景版，代表这是茶馆。

角色入镜，小小四方桌，徐志摩、郁达夫、沈从文三人坐定，徐志摩、郁达夫穿深蓝色绸缎，沈从文穿浅蓝色的粗布外套，形容憔悴瘦削。

沈从文刚见面显得拘谨，手不知道放哪，忽而放桌上，忽而又放下来，好不容易向徐志摩挤出一丝笑容。

沈从文曾经14岁从军，性格坚毅，小学学历。20岁求学，在燕京大学旁听。1924年，22岁，他与徐志摩相见，此时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变得落魄窘困，眼神暗淡。

沈从文的困难除了名，卷入了“丁玲信事件”，被鲁迅鄙视。

民国时期有后辈文人向前辈经济支持的风俗，丁玲写了求支援信，表示穷希望前辈给点大洋，鲁迅刚赞助完，丁玲第二封信又到，还有叫丁玲弟弟的人上门。

鲁迅开始推理，这是沈从文仿写信，还让人扮演丁玲弟弟，大骂沈从文无耻。他们从此一生陷入互相鄙视又互相赞扬的诡异操作中。

沈从文穷困出名到这程度。

徐志摩缓和氛围，优雅地望着沈从文：“今天把你约出来真是冒昧。”

中间的郁达夫笑说：“志摩一直夸你文章写的好，说一定要见见你。”

徐志摩指着沈从文左手边的稿件：“对了，这稿件现在可以看看。”

沈从文仰望着徐志摩，默默双手递上稿件。

郁达夫看出沈从文的拘谨，安慰道：“沈从文，别拘束噢。”

沈从文低头尬笑，徐志摩是燕大教授，郁达夫武昌师大教授，自己是一个小学文凭的燕大旁听生，差距太大了，他处在人生迷惘期。

稿件掉落，徐志摩低头去捡，瞥见沈从文掉色的旧鞋，都磨破了洞。

难怪沈从文一直缩着脚，显得拘谨，生计艰难、身份卑微所致。在现实面前，再高傲的头颅也得垂下去。

刘星在表演中融入自己经历。

他穷到办助学贷款，前世大学一天吃7元，从牙缝里省钱，中年失业进退两难，痛哭一场，为生存跑快递拼命接单，遭顾客冷言冷语，被支使搬重物、倒垃圾，被生活压垮腰。

他将那份艰辛、卑微，迫于生计求人的尴尬，为了生计努力写稿，稿件无人搭理的无奈等一个个表现出来。

徐志摩问稿件上红圈什么意思。

沈从文眼神飘忽，不敢正视：“是错别字，不满您说，连标点符号都是新学的。”

徐志摩直率地说：“为何后面全无点评的，干脆看都没看。”

自然是被拒稿了，沈从文黯然低头，想学鸵鸟把头埋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