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痴公子“情不情”

本回回目和元代王实甫《西厢记》里“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相似，“花”指花袭人，“玉”指林黛玉。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是说袭人温柔地规劝宝玉，约法三章；“意绵绵静日玉生香”是说贾宝玉闻到黛玉身上的香味，编了“香芋”（谐音“香玉”）的故事来开黛玉的玩笑。

石头记中事

私访袭人

宝玉去宁府看戏，忽然想起宁府有个小书房，里面有一幅美人画。今天戏唱得热闹，书房里肯定没人，那个美人可就寂寞了，不如自己去陪陪。

他在那里发现了茗烟，宝玉叫茗烟带自己去花袭人家看看，两个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袭人家中，袭人的妈妈接了袭人以及几个外甥女、侄女到家里来，正在吃点心、喝茶。

见宝玉来了，袭人一家都吓了一跳。

宝玉看见屋里还有四五个女孩，见他进来，都害羞地低下了头。袭人的哥哥花自芳和母亲让他上了炕，另外摆了饭桌，忙着倒茶招待。

袭人给宝玉铺好坐垫，垫好脚炉、手炉，为宝玉倒了茶，又拿了两个“松子穰”，把上边的细皮吹掉，用手帕托着递给宝玉。

宝玉忽然发现袭人两眼微红，就悄问她：“你哭什么呀？”袭人说是刚才迷了眼揉的。这里是一个小伏笔。

宝玉告诉袭人自己给她留了好东西。

花自芳雇一顶小轿送宝玉回去，到宁国府的街上，茗烟叫人停轿，又和宝玉上马，去宁府转转，以免让人家怀疑，两人仍然从后门进去。

李妪赌气

自从宝玉出门，他的丫鬟们都放开了玩耍打闹，嗑了一地瓜子皮。

奶妈李嬷嬷到贾府来请安，顺道来看宝玉，在那里问东问西，丫鬟们胡乱应付她，有的还偷偷骂她。

李嬷嬷看到宝玉留给袭人的酥酪，就想吃，一个丫鬟大声制止。李嬷嬷又气又愧，赌气把奶酪全吃完了。李嬷嬷说自己知道上次因喝茶赶走茜雪的事情，气鼓鼓地走了。

宝玉、袭人先后回来了，宝玉让人拿酥酪来，丫鬟们回答让李嬷嬷吃了。袭人抢着说，自己吃酥酪肚子疼，李嬷嬷吃了倒好。自己只想吃风干栗子。

袭人非常懂事，巧妙地避开了一场因自己而起的冲突。

袭人拒赎

别人不在，宝玉和袭人私聊时，袭人骗宝玉说自己要回家，母亲和哥哥明年拿钱把自己买回去。

宝玉蒙了，百般不要袭人走。袭人咬定不会留下，自己走定了。宝玉赌气爬上床睡觉了。

原来袭人母亲和哥哥跟她提了要赎她回去的事，袭人却死也不肯。

其实除了贾家的贴身侍女吃穿用度比主子差不了多少，且受到尊重之外，袭人不愿被赎身的原因在宝玉身上。虽然袭人对自己的奴才身份很在意，但她知道，如果没有这个身份，自己也就无法留在贾府，留在宝玉身边，无法在其中周旋，规谏宝玉走上正途。她不敢妄想宝玉能八抬大轿娶她为妻，但宝二爷姨娘的身份能让她实现阶层跨越。

唯有牺牲尊严自由，方能来日争荣夸耀，这是袭人悲哀的地方。

宵花解语

袭人为什么要骗宝玉呢？一是为了测试一下宝玉的态度；二是想劝宝玉改掉坏毛病。

看效果差不多了，她过来推宝玉。袭人要宝玉答应做好三件事，自己就不会走。

袭人要宝玉做的三件事，第一件是要改掉乱说‘化成飞灰轻烟’一类话的毛病；第二件是要做出个读书的样子；第三件是不能再毁僧谤道，调（tiáo）脂弄粉，吃人家嘴上擦的胭脂，随便和女孩胡闹。

宝玉点头说：“都改，都改。还有什么？快说。”袭人笑着说：“没有什么了。如果你真答应了我，就是拿八人大轿来都抬不走我。”

第二天清晨，袭人受了风寒，宝玉赶紧告诉贾母，找医生拿药，给她盖被子捂汗。

静玉生香

宝玉去黛玉屋里探望，黛玉正在睡午觉。宝玉担心她睡出病来，就推醒黛玉，陪她说话解闷。

宝玉要和黛玉共枕一个枕头，黛玉把自己枕头推给宝玉，又拿了一个自己的枕头，两个人面对面躺下。

宝玉左边脸颊上有胭脂膏痕迹，黛玉用手帕替他擦了。宝玉闻到黛玉袖子中发出的清幽香气，问香味从哪里来，黛玉说可能是衣柜里的香气熏的。宝玉摇头说这香味不是一般的香味。黛玉冷笑说：“难道我也有什么‘罗汉’‘真人’给我些香不成？便是得了奇香，也没有亲哥哥亲兄弟弄了花儿、朵儿、霜儿、雪儿替我炮制。我有的是那些俗香罢了。”

宝玉知道她影射宝钗，就伸手去挠她痒。黛玉赶快求饶，她边整理头发边问：“我有‘奇香’，你有没有‘暖香’？”

宝玉一时反应不过来。黛玉笑说：“真是个蠢材！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原来黛玉又把话题扯到宝钗身上了。

宝玉伸手又要挠，黛玉忙又求饶。宝玉、黛玉又躺下，用手帕子盖在脸上。宝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鬼话，问一些无聊的问题，黛玉就是不搭理他。

宝玉怕她睡出病来，就胡诌了一个故事。故事是这样的：扬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个林子洞，林子洞耗子精腊八节分工偷粮食，有个最弱小的小耗子愿意去偷香芋，小耗子竟变成了非常漂亮的小姐。耗子们都笑说它变错了，小耗子笑说：“你们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认识有种果子是香芋，却不知道盐课林老爷家里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

黛玉翻身爬起来，按住宝玉笑骂。

两人正闹着，宝钗走了进来，说起了宝玉写诗时忘了“绿蜡”典故的事。

红楼梦里人

花自芳

>>>>>>　　花袭人之兄。

在本回中，他想要赎回袭人，见宝玉私访花家，又惊又惶又喜，对宝玉百般伺候。

深解其中味

痴公子“情不情”

本回中，贾元春省亲回驾以后，宝玉不去看戏，只略坐了一坐，便走开各处闲耍。他一向对小书房内一幅画中的美人怀有情愫。

脂批中说：“宝玉系‘情不情’。凡世间之无知无识，彼俱有一痴情去体贴。”“天生一段痴情，所谓‘情不情’也。”

“情不情”是何意？《红楼梦大辞典》这样解释，“情不情”中前一个“情”字是动词，是钟情、用情之意，“不情”是名词，指没有情感之物，意思是说宝玉对不知情者（无情者）也钟于情。

宝玉对秦可卿、秦钟、北静王、二丫头这些有情之人，对画中美人、沁芳桥桃花、杏子、海棠、燕子、鱼儿、星星、月亮这些无情之物，都是体贴用情的，因此世人以为宝玉“极不通极胡说”，是奇异疯傻者，殊不知这正是宝玉难得之处，他是“情不情”的“绝代情痴”。

字字不寻常

四个“自己的”

袭人在花家照顾宝玉的情形是这样的：

（袭人）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坐褥拿了铺在一个炕上，宝玉坐了；用自己的脚炉垫了脚；向荷包内取出两个梅花香饼儿来，又将自己的手炉掀开焚上，仍盖好，放与宝玉怀内；然后将自己的茶杯斟了茶，送与宝玉。

脂砚斋注意到“自己的坐褥”“自己的脚炉”“自己的手炉”“自己的茶杯”，这四个“自己的”，通过反复强调袭人之物，写出了宝玉的尊荣，袭人的细致，以及两人特殊的亲密关系。

花自芳母子看到两人是这般境况，也看出了端倪，觉得实在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