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贾宝玉短暂的恐惧后，心中对父亲的担心明显提了上来，直接推开薛蟠，就要往前厅过去。
裴济安站起身，抬手拦住他。
“裴哥哥，你做什么？”
“尊父在与人相商重要的事情，你不要进去坏了他的事。”裴济安平淡地道。
贾政这么笑，显然不是发疯。
在贾政和贾雨村方才的言语博弈中，他们两个都知道，贾政处于下风，只能被动挨训，接收贾雨村提出的催促和各种条件。
但现在，贾政突然如此。
说明他隐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没有说出来。
这个信息重要到，足以让双方形势逆转。
当然不能让贾宝玉这个时候进去，打断了贾政摊牌的过程。
贾宝玉闻言，虽然心中仍然焦灼万分，但也只能作罢。
薛蟠见了，上前安慰道。
“何必如此惊慌，多半是相谈甚欢而已。”
“但愿如此。”
裴济安看了他们一眼，继续用心去听前面的声音。
贾雨村听到无礼到这种程度的笑，却是没有说话，反而安静了下来。
贾政的笑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缓下来。
停下笑后，第一句是。
“失礼了，京兆府化老爷。”
算是回敬刚才贾雨村对他的讥讽。
接着却道。
“化老爷既然与林大人如此熟识，想必对于林大人的境况，应该比我知道的多才是吧。”
贾雨村冷声道。
“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问，我都知道的事，化老爷怎么不知道呢？”
“只说来便可，不必在此打哑谜了！”贾雨村明显有些按捺不住，拍案道。
“好。那我便直说了。”
贾政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缓缓开口道。
“林大人病重的消息，半月前，便已通过书信，到了府上了。”
“一周前，新又来信，林大人已经口不能言。”
“今日呢？虽未来信，但见化老爷如此急迫着想要拉下官上船，想必林大人......身体也算是小有不快吧。”贾政道。
裴济安坐在后边，听的目瞪口呆。
啊？
林如海人都快没了？
那林黛玉怎么一点不知道？还待在贾府？
她不应该提前好几月就回去守着父亲了吗？
当然，他也很快意识到，自己还是想的太不周全了。
且不说自己带来的各种时间线上的连锁反应，光是看局势变化，林如海病重而不告诉林黛玉就是很有可能的。
按照现在所知道的，林如海肯定算是贾雨村这一榜翰林，乃至那一榜进士的为首之人。
他的生死，决定着这一群人的进退，乃至于存亡。
为了保持住最后的影响力，林如海完全有可能连林黛玉都不告诉，就硬撑着，护送贾雨村以及其他人最后一程，让他们能在自己死后，还能作为林黛玉的靠山存在。
贾雨村作为林黛玉的蒙师，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被林如海托孤了？
所以才完全改变了之前的轨迹，如此迅速就升到了京兆府尹。
震惊之余，他也听出贾政的声音没有方才那种得意之感了，只是非常疲惫平淡地，说出了这几句话。
也对，毕竟他本来作为半个儒家君子，对于小人得志这种行为其实应该是很克己的。
更何况，林如海之死，对于贾家来说，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这意味着贾家连向文官投诚的门路都没了。
贾政的声音略带苦涩。
“雨村兄，我们都自身难保了。”
“那可未必。”
贾雨村说完这四个字，便是一阵的脚步声。
显然是拂袖而去了。
只有一个脚步声，贾政并没有追上去。
不过裴济安此时已经没工夫想这个了。
他一路狂奔，回到自己院中，简单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背弓佩剑，对花珍珠叮嘱道。
“我要出趟门，这期间如果贾老太太或者其他人以送丫鬟的名义，派人到这里来，你就直接拒绝，连门也别开，要是他们敢不顾这话强派人来，或是欺负你，你就直接跟她们说，我回来会收拾她们的。”
“啊？真这么说吗？”
裴济安也没说其他什么，点了点头，直接出院，朝着王熙凤的院子而去。
王熙凤此时还未起来，被裴济安突然摇醒，惊地抬手就要打。
见到是他，才连忙收回手来。
强行撑着睡眼惺忪的眸子坐起来，让平儿服饰穿戴。
裴济安也没去看她，而是简单叮嘱道。
“你记得和你家老太太说，让她告诉其他府上，后面的金银，先不必送来了，等我回来再说。”
王熙凤顿时一怔。
“你要出远门？”
“是。”
“多久？”王熙凤显然有些焦急。
裴济安看她的样子，猜到她是怕裴济安不在，贾琏突然回来，又要打她。
于是答道。
“快的话，一去一来不过一个月。”
看王熙凤满脸都是忧色，道。
“你与旁人说的时候，只说我去去就回便是。”
“是。”王熙凤低头应了，面上忧色却依然不改。
裴济安又跑去宁府，和赖二交代，自己要出一趟门，让他去那买下的院子帮忙通知萧庆等人，自己要出一趟门，教他们稍安母躁，另有弓马大比一事，也只能暂且毁诺了，回来后若要其他补偿，再相与商议。
最后，才奔至林黛玉院内来。
却不见人影。
雪雁道：“姑娘方才出去了。”
“却是去哪了？”
雪雁脸色明显诧异，正欲说话，旁边的紫鹃开口道。
“不是到大人的院子去了？却没碰见吗？”
裴济安愣了愣，指了指自己。
“你说我吗？”
“那不然是谁？”
......
裴济安回到自己院子时，只见远门紧锁，林黛玉坐在院门外，望着天上发呆。
凑近看去时，能看清袖间已经湿透，脸上仍是擦不净的眼泪。
“你来了。”
林黛玉看到裴济安，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又坐了回去。
裴济安看她的样子，便明白她此时，应该也是收到了林如海的信，或是通过其他人，知道了林如海的如今境况。
林黛玉问道。
“你早知道了？”
此时问的，正是裴济安那日对她的叮嘱。
裴济安闻言，也知不必多解释了，开口道。
“走吧，我带你去姑苏。”
“不去姑苏。”林黛玉撑起所剩不多的力气，在裴济安的帮助下起身。
“父亲已经到了天津城了，说要唤我独自前去，与他见最后一面，有许多话要叮嘱与我。”
林黛玉又沉默了好一会，才道。
“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