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见过林姑娘
这话一出，吓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这些人虽然级别算不上高，但多数也都是上过战场，至少镇压过叛军的。
但面对沈九癫狂的表情和诡异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大脑发麻。
裴济安一眼扫过去，发现这些人各自心思不同。
有的一脸惴惴不安，冷汗直冒。
有的低首沉思，似乎是在揣摩沈九的真实意思。
还有两个，却是满面的欣喜若狂，只恨不得现在就起身离场，去那府里如沈九所说的一样为所欲为。
视线扫完众人，到了沈九脸上时，裴济安也是忍不住脊背一凉。
沈九正如蛇吐信子一般，满脸怪笑地盯着自己。
裴济安移开视线，心下思量着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这话，到底是沈九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回来神京这段时间，他已经把势力分布摸索了一个大概。
现在朝堂内外，主要有三派势力。
以皇帝为代表的皇权和宦官势力，以四王八公为代表的勋贵势力，还有以文官为代表的士绅势力。
目前的形势，是文官势力和宦官势力合力压倒了勋贵，正在对这些人进行清算。
但哪怕是文官势力内部，也有根据师承分的派系，同乡分的派系，再加上同榜等等，彼此交错，各自不一。
沈九说的话，也未必就代表皇帝的意思。
但这个问题太过于跳脸，裴济安还是忍住没问。
很快，有人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沈公公……”
“问。”沈九看来是早有预料。
“沈公公被赐千岁，权势比天，自然不把这些公府看在眼里，但我们都只是些小人物，哪怕是领了您的命，也不没这个胆子去放肆啊……”
听了这问题，在座好几人都附和着纷纷点头。
这也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郡王暂且不提，光是那些国公，其富贵荣华不提，在各卫所或是朝堂地方的恩荫提携之人就不知道多少，随便拿出来一个都够拿捏他们了。
沈九在这里吹牛吹的容易。
但要真要引得那些人报复起来，他沈公公是可以拍拍屁股就回宫去了，自己可怎么办？
总不能噶了蛋进宫投奔吧。
宫里还未必要呢！
沈九听了问题，却将脖子轻轻歪了歪，也不答话，只做了半天沉思状，才又看向他们。
“出了事，我兜着。”
这话一出，方才那两个欣喜若狂的将校顿时就激动了，一拍桌子，直呼道。
“必不负公公所托！”
其他人依旧是沉默。
哪怕是沈九，这样的口头承诺依旧是不能信的。
也许，也许沈公公会履诺，而且这个可能性还不小，至少也六七成。
但只要沈九死不认账，到时候把锅全甩给他们。
皇帝和文官到时候再出来当好人，宽恕这些人的罪过。
既达到了削弱勋贵的目的，还体现了皇恩浩荡，仁心圣治。
倒霉的只有他们这群小兵。
哪怕是守备甚至游击，在这样的大漩涡里面也只能相当于小兵而已。
用过就丢了，没有任何可惜，皇帝甚至不会多问一句。
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还请公公赐些信物文章，我们方好执令！”
接着，包括裴济安在内，其他人都纷纷站了起来，看向沈九。
沈九眯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嘴唇。
“难道想要我赐你们十一个信物，你们想说本公公是拾荒的么？”
“不敢，只是……”
“你们执令也罢，不执令也罢，我只把意思递于你们，到时各自执行起来，有功的我自然赏，有过的……”
沈九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
全没有刚才的半点癫劲。
帐内安静得可怕。
……
裴济安回到自己的小屋时，已经是深夜了。
拿着兵马司的令牌出城时，还遇到了刚才一同在账内见过的另一个少年。
少年长相英武，眉目清朗，比之裴济安也只略差几分。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少年纵马而去，裴济安步行回青山村。
村内人此时已是各自歇息，不见灯火。
不过半夜里，裴济安还是起了好几次夜。
有听到隔壁屋里女人拿着扫帚打小孩的，有听到男人吼女人的，还有听到老人哀嚎的。
……
第二天，早起到村长家蹭了一小碗米饭。
到晒谷地上时，已经是全数到齐。
裴济安看着这些人，心里有些唏嘘。
如果自己按照沈九的说法，在两府里肆意妄为，先爽了再说的话。
有一半的可能会毫发无损，而且还会受赏。
还有一半可能，直接被菜市口斩首，用来安抚勋贵。
这些人当然是跑不掉。
爽的是自己，锅却要一起背。
身不由己啊。
不过反过来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裴济安扫开这些念头，和萧庆安排了一下，让他们这些人各自在宁荣二府外周边街道外四处逛逛，累了就歇一会，如果有情况他会喊他们。
萧庆非常自然地应了，他们这些人是完全没幻想过自己能进去府里。毕竟里面全是国公内眷，公侯小姐，怎么可能让他们在里面随便走动？
现在照样领饷，还少了许多事，当然是乐得如此。
至于皇帝和四王八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宦官文官们又想做什么……关他们屁事。
有饭吃就行。
……
裴济安再次来到荣国府门口时，一台轿子正好沿着西角门进去。
裴济安毫不客气，直接跟了进去。
旁边的几个小厮婆子见了想拦，被另外几个见过裴济安的拦了下来。
他们可是亲眼见到昨天贾政贾赦是如何吩咐开正门，又是如何折腰迎接裴济安。
虽然不知道这位的身份，但也绝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只有一两个小厮自去穿堂过内仪门，去找里边主人去了。
轿子走了一射之地，在垂花门前落下。
裴济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到轿子前，就在轿帘前等着。
旁边的婆子本来想上来打起帘子，但看到裴济安如此，又不知道如何做主了。
想说什么的话，却看到旁边小厮拼命使眼色，让她不要轻动。
不说什么，这毕竟又是个外男，若是让他见到姑娘总归是不合礼。
一时便心焦得紧，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盼着早点来个能话事的人才好。
轿内人见外面没动静，也不敢轻易举止，只自轻咳一声而已。
直过了半盏茶功夫，见外面依然是鸦雀无声，轿内人终于忍不住轻揭纱窗一角，朝外看去。
却见裴济安正站在纱窗外，对着里边笑道。
“在下裴济安，见过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