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雪中小院
裴济安沿着王熙凤指的路，穿过一道西花墙和后廊，找到了自己的那间小院子。
院子比外面看上去的还要小上许多，不过看上去颇为的明亮整洁。
哪怕是冬日，院里一株宫粉色的茶花还凛凛开着，只败下几朵落在水井边上，飘出淡淡的幽香。
裴济安围着小院转了一圈，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院子的气质，但凡是个文人清客见了都要赞声妙。
小院朝西的门上面不但上了门闩，还上了几道铁锁，紧紧地锁着。
这时，裴济安听到一个快步轻俏的脚步声从屋子里面踏出来。
他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青碧色细折裙的女孩从里面跑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张沾了水的抹布，头顶溢着细汗，微微喘气，显然是正在忙着洒扫除尘。
裴济安问道。
“你就是花珍珠？”
女孩先是愣了愣，接着问道。
“爷想必就是裴总旗？”
“是我。”
花珍珠抹了抹脸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刚把物件整理齐全，担心爷来了不能立刻住下，所以着急忙慌打扫着，显得有些狼狈，让爷见笑了。”
裴济安先是没理解花珍珠说狼狈是什么意思，后面见她侧过脸抬手挡汗珠，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大家族的女子，哪怕是个丫鬟也讲究细巧玲珑，不愿意让男人觉得自己是个粗使之人的。
不过她依旧是没有抱怨的意思，走到水井边上，提起水桶吃力地朝屋里面走去。
裴济安走过去，轻轻松松把一满桶水接到手里，指着朝西的那道小门问道。
“那边是什么地方？”
花珍珠感觉到手上一空，松了口气，答道。
“那边是太太的院子……”
接着又指南边。
“那道小墙后面，是赵姨娘的屋子，再往南是周姨娘的。”
“这样啊……”
难怪这院子这么小，原来是大院子里隔出来的。
花珍珠又指北边门外。
“那边出去往北走，是个叫梨香院的，也还空着，很大……”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嘴。
接着又补充道
“那边虽然大，但是有些旧了，而且这时节里面的花都凋落了……”
看样子，似乎是怕裴济安去找王熙凤或者贾母的麻烦，要换到更大的梨香院去。
裴济安完全没在意，只是把木桶提进屋内放下。
这样的小院他才喜欢呢，干净整洁就好，又大又空的就住两个人反而不舒服。
而且梨香院……他没记错的话，是薛宝钗和薛姨妈她们过来之后住的地方。
也不知道在王子腾失踪的局面下，薛宝钗她们还会不会过来。
花珍珠见裴济安立在原地沉思，也不多问什么，继续哼哧哼哧打扫起来。
裴济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上去帮忙，非常自然地脱去了外衣，半个身子躺在床上歇息起来。
屋子里只剩下花珍珠轻轻的脚步声和四处细微的小小擦拭声。
……
裴济安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深夜了。
屋子里挂着一面西洋座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花珍珠半身蜷着，趴在床的另一头，占据了小小的角落，看上去睡得很香甜。
裴济安站起身来，掀开帘子出去，在屋内转了一圈。
干净整洁且不说，各处家具的布置摆设似乎也都做了些调整，看上去宽敞大气了许多。
哪怕是这么小一个地方，书架，多宝阁，集锦槅子和屏风也是一样不缺，错落排放，把房间隔成好几个部分。
屋外飘着小雪，屋里烧着炉火。
茶花上堆着淡淡的清雪，伴随着风慢慢的滑落。
看着这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裴济安居然又困了。
毕竟这种天气躲在屋子里睡觉实在是太爽了。
正当裴济安准备转身回床上睡觉时，身后一声尖叫声传来。
“啊！”
裴济安听力本来就好，听到这声音，顿时整个人都一激灵。
“……”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发出惊叫的花珍珠，用眼神询问她在叫什么。
花珍珠捂着嘴的手慢慢放下，轻轻颤着声音道。
“爷，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又故意不故意的了？”
裴济安是真没想到，自己都能以一敌百甚至敌千了，依然跟不上女性的思维和节奏。
“本来只是太累了，里边的床还没铺好，所以我就想着缩在这里歇一会，没想到一下子睡着了……”
裴济安听了这理由，忍不住挠了挠头发。
“下次这种事别这么大惊小怪，杀猪都没你叫的声音大。”
花珍珠听到裴济安这个比喻，如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整张脸羞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过比起林黛玉，她也许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又也许是心性坚强一些，只用了几个深呼吸就调整过来，噙住眼里的眼珠，迅速从裴济安身边穿过。
嘴里轻声道。
“我去给爷打洗澡水。”
裴济安看她这幅样子，也知道她是个要强的性子，所以干脆不去管她，就直接躺回床上又睡了下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六点半了。
马上就要到辰时，和萧庆他们约好的集结时间。
裴济安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的鞋袜都已经被脱掉了。
而且整个身子都明显和睡前不一样，似乎是被擦拭清洗过了，清爽得多。
裴济安很快意识到，是自己睡着之后，花珍珠提水进来，服侍着他洗了一遍。
全身都洗了。
“啊？”
裴济安也知道花珍珠从小就服侍贾母，后来又服侍史湘云，在这方面应该是非常精通的。
但没想到能做到在一点不惊动的情况下，把自己全身擦洗一遍。
要知道他的感觉比常人敏锐的多，稍微动静大一点点，或者察觉到一点点威胁，就会猛地惊醒。
包括自己的外衣，甚至也都洗了一遍，并且用炉火烘干，摆在床榻边上。
这至少也得半个时辰功夫吧。
裴济安穿戴整齐，穿过多宝阁，来到花珍珠的床边。
她好像是刚刚才睡着，睫毛轻轻颤动着，嘴角还留着……口水？
……
青山村。
裴济安看着身上带上轻重不一伤痕淤青的萧庆众人，一脚踢飞脚边的雪。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