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神田艾：分离
“唔……”
遍地残尸中，一位少女眉头紧皱，横卧在其中。不断肆意横流的血水染红了她的周身，她那遍布血痕的脸庞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蓦地，似乎是被惊醒，她睁开了猩红的眼。
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少女扒拉开了勾在身上的残肢，扶着自己疼痛的脑袋，坐了起来。
“这里是哪？我怎么在这里？”少女迷惘地看着周围横陈的尸体，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但越回想，头便越痛。无奈之下，她只能先站起身。
身上的衣物已被如涓流一般的血水泡地发胀，显得极其沉重。她一起身，就有大量的血液从浸透的外衣、裙子中汹涌而下。
少女抖了抖衣物，尽可能地将残留在衣服口袋中的血水倒出，并将衣角处多余的血渍拧除干净。
这时，自她的胸口突然涌现了一小股冰凉的感觉，逐渐蔓延至至脑海中，她神色一震，回忆起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季泠鸢……”
随着她的自我阐述，如迷雾一般笼罩着脑海的封锁被逐渐驱散，原本模糊的记忆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在四层寻找着小艾的过程中，总有不开眼的东西跳出来拦路阻挡。正处于焦躁状态的她不由分说便提起了刀，之后……
季泠鸢看了一眼地板上被杀地血流成河的残缺尸体们，想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将那些被招来的尸体、怪物、活人都杀地一干二净，随后，惨叫声、血腥味、嘶鸣声又吸引来了新的一批，无穷无尽，无止无休，直到刚刚被空间震动填充完毕的整片四层再次被扫荡一空为止。
这也是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堆积成小山的尸块、以及如涓流般流淌的血水的原因。
但是，自杀掉第一个怪物之后，记忆就仿佛下线了一般，无论她如何回忆，却全然没有办法将具体的过程回忆起来。
就好像，之后的那些怪物们都是自己在无意识间处理掉的。
这种不知所以然的杀戮让季泠鸢很不舒服，隐隐有一种失控的感觉自心中油然而生。
怪物们死亡后掉落的宝箱都悬浮在尸体上方，大部分都是纯白，只有零星呈现出绿色。
再度斩获了一批补给品，但季泠鸢却并不开心，但当她将目光放在了手中开出的白色道具后，眼睛突然一亮。
对了，宝箱！
有宝箱的话，自然就有乐园提示，以及季泠鸢最想看到的战斗记录。
她快速点开了自己的面板，顾不得查看自己的基本信息，而是立刻急切地将其翻开到了战斗记录中。
最下方是一些击杀提示，季泠鸢无心理会，她将目标定位到了杀死【市川正男】的那一栏，随后向下翻找着。
没过两栏，季泠鸢就找到了自己所想要的信息，但战斗记录中的描述，却让她心中一冷。
【你杀死了度度鸟lv.3】
【因黑气感染，你已进入【黑化】状态，你已失控，对杀戮陷入极大渴望。】
【你杀死了黑化者lv.2】
【你杀死了怨灵lv.3】
……
往下翻都是战斗及击杀过程，快速阅览了一大片都没有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季泠鸢再度翻回最开始的那个记录，怔怔地凝视着那一栏。
这个【黑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黑化者】所持有的状态吧……
一想到自己也会变得浑身漆黑，毫无神智，满心只想着杀死活人，季泠鸢就不寒而栗。
如那样失去自我后，所存在的就不再是季泠鸢这个人，而是依靠本能觅食并厮杀的野兽。
就算恶趣味如她，也并不想以这种结局落幕。
之前感受到的那种清凉感无疑是徽章集的效果。但季泠鸢却清楚地感受到，与一开始的刻骨铭心般的寒流不同，这一次的清凉微弱了许多。
似乎随着一次次的激发，徽章集也力不从心起来。
也对，徽章集毕竟只是减缓黑化值的积累，而非清除。能够临时性将季泠鸢从黑化边缘中唤醒，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她从杂乱的尸体中捡起灭灵刀。
灭灵刀离开血泊后，那些血液自刀身上流下，整把刀顿时显得一尘不染。
望着满地的尸体，她渐渐凝起了眉，攥着刀柄的手紧紧地握着，久久未曾动弹。
空间震动后，就连之前被清理一空的第四层都出现了这么多怪物。
而那个捣蛋鬼却仍然不知所踪。
她到底在哪里？
失去了自己的保护，她能否在这处如炼狱般的深渊中好好地活下来呢？
季泠鸢轻咬着唇瓣，任由细齿将其撕裂，渗出了点点血珠。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宠物罢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笨拙、无用、调皮。除了偶尔能给自己一点小小的慰藉以外，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到呢……
我……
季泠鸢收刀，随后面色坚毅、毅然决然地走了起来。
先是缓慢地行走，随后陆续加快了前进的频率。
最终，觉得这样还是太慢的她，大踏步地在幽静地走廊中奔跑了起来。
——
似乎有谁在奔跑着大声呼叫着自己的名字，但那声音听着极度模糊，不太真切。
神田艾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眼。
记得之前因为空间震动的关系，被她揽进了怀抱，但现在躺着的地方并不像是她的怀抱。
肯定是她又坏心眼地想到了什么戏弄自己的方式。
不过没关系，小艾我呀，并不会记恨她哦。毕竟，她是我最最最珍视的主人呢。
神田艾睁开眼，目光下意识地去寻找着那道身影，做好了把手递到她柔软而又温暖的手心中的准备。
但是，没有。
前方，没有……
两侧，没有……
甚至为防疏漏，就连天花板，神田艾也扫视了一圈。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那个人，到底去哪儿了？
没有感受到那股熟悉的令人眷恋的气息，神田艾顿时慌了神，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会不会是我过于调皮，惹她生气了，所以不要我了呢？’
‘会不会她只是先去前面探路，只要我在原地稍微等一会，就能把她等回来呢？’
‘会不会她出事了，正等着我去救她呢？’
无数的杂思混乱地陈列在脑海中，让她本就不灵活的小脑袋变得一塌糊涂。
悄无声息，毕竟幽灵本就没有心跳和呼吸，也因此，周围再细小的声音也会被映衬地宛若惊雷。
右边的黑暗处有脚步踩踏地板的声音传来。
神田艾立刻面带惊喜，向那里看去。
隐隐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看不清样貌，看不清衣物。
但神田艾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那边迎了上去。
急切的心情让她忽略了那道身影的不协调，以及其极度蹒跚的步调。
等到凑近时，神田艾才发现，那是一具被餐刀洞穿了脑门的僵硬女尸，此刻因为被怨气所侵染，而获得了暂时活动的能力。
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因为害怕而惊叫出来。
那具女尸似乎没发现神田艾，仍在僵硬地扭曲着肢体，向着楼道更深处蹒跚而行。她的脖子时不时机械地扭动着固定的刻度，左转，右转，似乎在打量着四周。
趁着没被发现，神田艾颤抖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身影后退着。
直至，背部似乎撞到了什么阴凉的物体上。
她茫然地仰头，抬起的视线与那具人体标本的眼珠对上。
随后，半边被剥皮的人体标本一阵狞笑，提起了手中的枷锁。
神田艾顿时被吓得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愣在原地，
但人体标本的剧烈动作却使得它自己的眼珠不自觉地落下，它立刻放弃了攻击神田艾，如恶狗扑食般落地，拾取了自己的眼珠，重新将其塞回眼眶内。
神田艾在它拾取眼珠时终于回过神来，趁着它还在安装眼球，她并不敢吱声，立刻小跑着绕过了它，往不知名的黑暗中跑去。
等到她彻底甩开了那只人体标本，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七拐八拐的甬道中迷了路。
本打算回到初始地点，等待着季泠鸢的她，因为人体标本的惊吓，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跑过了哪些路。
之前只需要跟着季泠鸢就行了，就算偶有迷路，也能根据路上的尸体来辨别这条路是否经历过。
但现在，由于空间震动，那些死掉的尸体全都消失不见，仅凭神田艾自己根本分不清道路。
一想到没有找到自己的她会急的团团转，神田艾也心急如焚。
她仔细观察着墙上的装饰，却发现尽是一片陌生。
一路上，她只顾着观看季泠鸢的战场英姿，根本就没注意过那些装饰。
她沮丧地垂下小脑袋，但很快抬起头来。
对了，洁姐姐那。要是主人发现找不到自己，她一定会回到洁姐姐那里的。所以，只需要回到洁姐姐那边，等着主人找上门来就行了。
“哦？你真的这么觉得吗？”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泛着红色灵光的小女孩。她黑色的长发遮掩住了半数脸庞，用疑惑的声音询问道。
“诶？你是？”神田艾被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两步，一不留神就跌坐到了地面。
“你真的觉得，只要找到那里就能和她汇合吗？而不是，她选择把你这个累赘抛弃了吗？”红衣小女孩没有理会她的询问，而是向前走了两步，站在神田艾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对！小艾不是累赘，小艾……小艾……小艾是主人认可的宠物，小艾能给主人加油鼓劲，主人不会放弃小艾的！”尽管害怕着小女孩身上和笹原良一样的红色灵光，但涉及到季泠鸢的问题，神田艾还是态度坚决地反驳着她。
“真的吗？那她为什么还没来找你？为什么留你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刚才差点死了不是吗？”红衣小女孩面色平静，声音却冷冷地质问着。
“那是因为，因为……”神田艾一时半会想不清理由，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理不清这之间错综复杂的情况。
“她不要你了，你只是累赘~”红衣小女孩蹲下身，手渐渐地向她的脸部摸去。
“不会的，不会的，主人才不会不要小艾，小艾才不会是累赘。”小艾躲开了她伸来的手掌，哭着从地上一跃而起，闷着头向甬道的深处冲去。
红衣女孩蹲在了原地，过了半晌，才回头看向了神田艾消失处的甬道深处。
她的瞳孔瞬间圆睁，但又立刻恢复原状，随后，她站起了身，嘴角咧开了巨大的弧度。
“哼哼……嘿嘿……哈哈哈……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嘈杂的笑声自幽静的楼道中扩散开来，数不尽的怪物们却置若罔闻，它们蹒跚着在楼道中徘徊，等待着误入此间的生人，并将他们撕碎殆尽。
——
主人，真的抛弃我了吗？
神田艾带着泪闷头奔跑着，在途中，她发现了楼道口。迈下向下脚步的瞬间，红衣小女孩提出的问题瞬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的确，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战斗时只能退至她的身后，平白无故地分享着她的食物。就连所谓的给她抚慰，仔细想想也大概率只是自己为了遮掩自己的无能而随口说出的借口。
自己呆在她的身边，真的能对她有所帮助吗？
换位思考的话，神田艾自己也觉得尽早把这种没用的累赘直接扔掉比较好。
胸口处越发地疼痛，她按捺住苦闷的心情，继续向下。
没关系的，说不定只是主人临时有事罢了。她不停找补着，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神田艾的脑海中浮现了许多与季泠鸢相处时的场景。
初次见面时，被她拿刀威胁，最终成为了她的宠物。
与她一起钻过蔓藤通道时，被她一脚踩到了自己的屁股上。
遭遇那个怨灵笹原良时，她从浴室中光着身子出来急匆匆地解救自己。
为自己拍照、为自己杀戮、带自己冲浪……
她微笑着，流下了泪水。
主人，是不会抛弃我的！
她一定在某个地方，也在寻找着我，说不定就在前面。
我也不能就这么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