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腥风
天色渐晚，夜幕将至。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整个庄子寂静冷清。
远远看去几乎不见什么活气。
从黎家灭门惨案，到三山门进驻西庄，再到村路道旁的遍地残尸，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所有人都充满恐惧焦虑，甚至感觉惶惶不可终日。
就连巡逻队也名存实亡。
大部分壮丁都躺在家里养伤。
毕竟被赶尸人的毒气入体，又在冰冷雪夜卧地挨冻，纵然过了不长时间便被救醒，也几乎去掉了他们半条性命，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下地活动。
好在苏家的粮秣补给发放及时，让他们少了很大一块顾虑，不然别说吃饱喝足安心静养，怕是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成问题。
苏府内院，偏屋客房。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苏暮慢慢擦拭着体表渗出的血迹，身前木桌上一团已经失去活力的墨色灵丝。
虽然两只手臂火辣辣地刺痛，但他的心情却是愉悦而又放松。
引气入体，运气游转。
即便还是在双手掌心处被拦腰截断，但比起之前未曾抽丝时的涓涓细流，筋膜脉路中引聚的气已然变得犹如滔滔河水般汹涌澎湃。
更重要的是，在连续吞噬吸收了几波引入体内的气之后，掌心中央的“黑洞”隐隐有了吃饱喝足的迹象。
或许只要再来上几次，就能重新打通循环体系，让桩法修行再次回到正轨。
甚至因为两个“黑洞窍穴”的存在，内里存储了更多数量的气，整体实力还要比之前出现不小的提升，在内练窍穴，御气凝真上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苏暮收敛思绪，拨弄着桌上卷成一团的灵丝，注意力再次落到那张便签上面。
“这位姓邱的前辈真是厉害。”
“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神通手段，写下的几个字竟然都有这般功效。”
他暗暗叹息，有些出神地盯着“见字如见我”，下意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研究揣摩。
与此同时，筋膜脉路之内再次运气游转，不断向双手掌心灌注填充。
直到咚的一声闷响，犹如心脏跳跃搏动，炽烈热浪陡然席卷黑暗虚空。
轰！
剧烈变化随之而来。
痛，无以描述的胀痛。
以双手掌心为中心，在剧烈跳动中不断向外发散。
体内热流剧烈涌动，疯狂冲击筋膜脉络。
这种感觉，就像是烧得通红的刷子，在血肉深处一遍遍摩擦刮痧。
除了灼热胀痛之外，还有令人难以忍受的麻痒。
犹如无数蚂蚁在体内乱爬，带来触电般的颤栗感受。
两种感觉交织混杂，让苏暮不由得陷入深深迷茫。
不知道自己一贯修行的桩法，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
胀痛酸麻还在持续。
苏暮几次想要停下引气运气，每每却又在最后一刻强自忍住。
任由汗水哗哗流淌，将衣衫完全湿透，也要完成一次真正的循环。
不知道多久之后，随着又一声闷响自掌心内荡开，他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地面。
“终于将掌心窍穴注满，算是打通了阻隔，可以引气运气循环周天。”
“或许是因为秘宝入体的原因，现在的感觉比佩戴平安玉符时更加直接，已经做到了不需要外物助力，便能将不同桩法更加深入融会贯通下去。”
苏暮艰难起身，擦干身体换好衣服，迫不及待开始了新一轮的桩法演练。
引气入体，运气游转。
体内热流比之前更加汹涌澎湃，就像是从自然吸气换成了涡轮增压，陡然间将效率提升了一个等级。
造成的结果便是脉络充盈，筋膜鼓胀，两只手臂肉眼可见变得更加粗壮。
尤其是掌心连同手指，更是通体鲜红如血，望之浑然不似人手，反倒更像是血魔利爪般狰狞恐怖。
嗡！！！
苏暮随意挥动手臂，房间内陡然刮起一阵腥风。
带着硫磺灼烧般的刺鼻气息，将堆叠整齐的宣纸瞬间吹落满地。
他不得不闭住呼吸，抓紧时间打开门窗散气。
随着呼啸北风灌入进来，灼热腥气被吹得无影无踪，房间内重新变得森寒冰冷。
直到此时，苏暮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眉宇间的表情复杂难言，仿佛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不太相信一般。
片刻后，他又关上门窗，返回到房间中央。
身体微微伏低，引气运气游转，迅速完成周天循环。
然后以割草式作为起始，中途无间转换推磨式，化刀为掌向前凌空虚按。
咚！！！
掌心窍穴猛地跳动。
一对手臂骤然膨胀变大。
内里筋膜鼓荡，热流汹涌澎湃。
最终尽数汇聚于前推的赤红手掌。
嗡！！！
一道热浪喷薄而出，黑暗虚空都因此变得扭曲。
期间挟裹着浓郁刺鼻气息，让人仿佛置身于腥风血雨。
苏暮特意深深呼吸，片刻后只感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几乎保持不住稳定的桩架。
他不得不再次屏住呼吸，第一时间去打开了窗户，让寒风吹散屋内氤氲不散的灼热腥气。
做完这一切，苏暮回到桌后坐下，低头注视着渐渐恢复正常的手掌，陷入到深沉思索之中。
接连两次实验，尤其是以割草式转推磨式，聚气于内再御气于外，让他最终能够确定，自己的气出现了相当大的变化，和之前相比甚至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尤其是随着掌势拍出的灼热腥气，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陌家赶尸人。
不管是陌莲还是陌鹫，御使灵丝时都带着淡淡的馥郁芳香气息。
只要在不经意间吸上几口，便足以让普通人直接陷入昏迷。
也就是他没日没夜演练桩法，苦修庄稼把式，臻至了内练凝真、御气于外的境界层次，才基本上对这种芬芳香气形成免疫，从头到尾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而若是仔细对照琢磨，他刚刚拍出的腥风，似乎和陌莲催发灵丝时释放的芳香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难道是因为所谓的血玉秘宝入体，让他所修的庄稼把式发生变化，在原本只有灼热气息的基础上，凭空多出了类似于赶尸人的毒气？
但让苏暮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从陌莲手中使出就是馥郁芬芳，到了他这里反而是扑面刺鼻的腥风血雨？
甚至这还不是重点。
毕竟无论是芳香还是腥气，只要能提升自己的实力，对敌人造成更加有效的伤害和打击，那他绝对来者不拒，而且还会甘之如饴。
真正的重点，也是更加让苏暮疑惑不解，甚至难以接受的地方，便是赶尸人不管怎样释放尸毒，也不管它到底是香是臭，至少不会将施术者自己熏晕过去。
结果到了他出手之时，竟然必须要堵塞口鼻闭住呼吸，不然怕是还没有把敌人打死，自己就要先一步失去了战斗力。
再进一步去想，就算与人交锋时闭住了呼吸，若是双方势均力敌，战斗陷入长久僵持，难道他还有可能将自己给活活憋死？